“不着急,慢慢来。”黑瞎子偏头在他的侧脸亲了亲。
解雨臣放开手,站到门口拉开门,低着头不再看他。黑瞎子勾着笑走了出去。
解雨臣合上门,靠着门板等内心的沸腾渐渐冷却下去,复拉开门,通知外面的伙计准备,三十分钟后出发。
这批人都是老手,训练有素,队伍的行进速度极快。等到了指定的位置,一部分人扎营,解雨臣就直接带了另一部分人去开入口。
那几个被派来监视解雨臣的人凑在一起嘀咕:
他们向村民探听过了,黑瞎子没有在村中投宿,换句话说,可能就是早上刚到的。解雨臣上赶着去买好,自己砸钱把黑瞎子从羌民手里赎出来——他们还以为解雨臣有多神通广大,结果呢?还是没说动人家领情,黑瞎子待了俩小时又走了。
黑瞎子一走,解雨臣就开始火速开拔——什么意思啊?黑瞎子来四川不是偶然,是专程针对解雨臣,故意来截胡挑衅的吗?
那还挺有意思,两个人就玩命地争去呗,他们坐山观虎斗,自己家的主子一准能得利。
第一百三十六章
解雨臣在这种局势波动的关键时刻,还肯答应离开北京来四川下斗,绝不是没有原因的:
站在他对立面拼命阻碍他做事的解家人,明面上不过一、两个,可暗地里还有更多的在潜伏。上一次被算计之后,解雨臣便真切认识到了,这些事不能拖延也不能宽待。不尽快处理利索,终归是后患无穷。
他要利用这次的机会,把潜伏在背后蠢蠢欲动的鬼怪全部钓出来——解家是时候重新洗洗牌、换换血了。
本来如果要下地的话,那几个被安插在他身边监视他的眼线,还有点麻烦,要谨慎提防着他们在底下给他使绊子;
然而黑瞎子提前替他把斗里的事办妥了,他只需要走个过场,眼线的存在就只剩下了益处:
他们的一举一动,都随时有着暴露幕后主使者的可能。
解雨臣安排自己的人逐一盯紧了——眼前的和远在北京的,一个都漏不掉。
入口打开之后,解雨臣要求随行的人全部在地面留守,由他独自下墓。
黑瞎子帮忙一事,是两人私下的秘密,连解雨臣自己的伙计都不知道。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面色都不平静。
解雨臣不露痕迹的扫视了一圈众人的神情:担忧惊讶幸灾乐祸……每个人都会尽量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但不是每个人都受过相关的专业训练,他们藏或者不藏,对解雨臣来说其实没有多大的区别。
他心里早有了数,此时稍作核对,脑内名单便细化得八九不离十了。于是不再浪费时间,孤身从入口降了下去,身影缓缓消失于黑暗之间。
出于血统和身份的缘故,解雨臣下过不少次斗,也有过只身行走在古墓中的经历,可如眼下这般开心的却是头一次。
黑瞎子就在距离他九百米左右的位置等他。
这个认知让他无限期待,步伐也变得分外轻快。
他边走边丈量长度,在心底计数,又时不时不由自主的走神。
他没试过和别人建立感情关系的感觉:小时候是不懂,长大了是不敢。
黑瞎子真的是对他太好了,这样的人他以前没遇到过,也不相信以后还会再有——太完美了,就偏偏令人生出了些许的虚幻感:
听说有的东西是没到手的时候新鲜,等握到手中过了新鲜劲,便索然无味了……
黑瞎子喜欢他什么?
他有足够多吸引对方的特性吗?
可千万不要到头来全是大梦一场吧……
解雨臣停下脚步,暂时止住了脑子里胡乱翻滚的念头——九百米,就是这里了。
他打量着周围的墓道,右手边有粗糙壁画的一侧要更靠近山体的外围。他盯着画面观察了片刻,复伸出手在猜测的几处摸索了一阵,终于在画面本身绘有线条的位置感受到了缝隙的存在。
这口子开得精巧,不知情的人即使是经过甚至停下来浏览了壁画,也不容易察觉出异样。不过与之相对的,是切割墙体的过程一定相当麻烦。
解雨臣忍不住莞尔,那人实在是有心了。
他将双手的手掌贴上岩壁,逐渐添着力道向对面推。岩缝间不知被嵌了层什么物质,推起来很省力,远不如想象的那样滞涩。
墙体不算厚,他推到尽头,墙面稍稍倾斜了几寸,就被人接过去移至了一旁。
黑瞎子就在那里望着他,略带笑意地唤了一声:
“花儿。”
第一百三十七章
假若是无关紧要的时刻,解雨臣搞不好真的会由于不知所措而迟疑停滞,可是他看见黑瞎子两手支着那块墙板,便突然什么念头也顾不上了。
他矮下身一个箭步跨了过去,自己上手搭住墙板,重新填了回去。
“给我看看你的伤。”解雨臣担心他刚刚托住墙板的那一下会使背部的伤口崩开。
黑瞎子非常配合,直到解雨臣的指尖攀上干爽的纱布触摸过,确认没有血渗透出来,他才转回身,攥着小孩的手指逗他:“行了?我又不是纸糊的,哪还至于动不得了。”
解雨臣一想到他为了替自己下地,多少天不眠不休的赶,最后还挂了道伤,就心疼得要命,根本没心思斗嘴。
之前众目睽睽,黑瞎子不方便在解雨臣那里换一身衣服出门;
而且他从北京追到四川是紧急情况,事先没有准备,只随手多拿了一件外衣倒换,没想到在地下中了招。地面上人多,他信得过的却只有解雨臣,在见到小孩之前,他不能让任何人发觉他受了伤,万分不得已,出了斗就换上了唯一一件多带的外衣——
所以包完伤,他只能凑合着把染血的衣服穿了回去。
解雨臣心细,自然考虑到了这点。他送走黑瞎子以后,便将自己带过来的衣服挨件翻找着比划:他俩的尺码不一样,自己合身的衣服,黑瞎子穿不了。
好在运气不错,其中有件外套比较宽松。他当时的想法是山里夜间气温低,没准需要多穿几件——这件外套就是多穿完几件,依然还能套在外面的那种余量。
解雨臣抽回被黑瞎子抓住的手,卸下了自己的背包,那件外套被他安置在最上头,探手就可以拿到。
地下的空间潮湿阴冷,是那种会钻入到人骨头缝里的凉意。解雨臣展开衣服,帮着黑瞎子穿上,又垂着头去对齐拉链,认真地拉至了领口。
黑瞎子没动手,就由着他摆弄,等到解雨臣给他理妥当了,才伸手要去提小孩的背包。
解雨臣立即躲闪着自己背了回去:“不沉,你那只手臂尽量别用力。”
黑瞎子的装备早扔在斗里了,这会儿空着两只手一身轻松,看见解雨臣背着东西在前面走就禁不住发笑。
解雨臣被笑得摸不着头脑,奇怪地问:“有什么好笑的?”
“哈哈哈我刚刚想起来了,你说话还真算数。”
“我说什么话了?”
“你说会罩我,还真的罩~”
“我什么时候说过……”解雨臣话没说完,自己就记了起来,索性没再搭理他。
他知道黑瞎子讲的是俩人在人家寿宴闹腾的那回。
当时黑瞎子为了护着他的嗓子,逼着一屋子的人掐掉烟,把人全都得罪了。之后黑瞎子非拦着他让他答应罩着,闹来闹去,走廊里的人都往他们这边看,自己是嫌丢脸了,随口应付的罢了。
——哪能算是他说的啊?是黑瞎子坑他说的还差不多。
然而放在眼下,解雨臣倒是乐意许这样的诺——要是黑瞎子高兴从那句算起,他也无所谓。
黑瞎子瞧他含着笑不说话,猜也能猜得出他内心的想法——得寸必须进尺,黑瞎子追了两步,抬起没受伤的手臂圈着解雨臣的肩膀,不管不顾的就使劲儿把人往自己怀中搂。
“哎你……”解雨臣不习惯地甩了一下他的手,用的力气很轻,纯粹是在警示,“好好走路不行吗?”
“冷,”黑瞎子装得煞有介事,“这底下待长了是真冷。”
解雨臣立刻就领悟到了重点,自觉自动地自我反思起来:他在地面上安置伙计、定位、开入口……诸多琐事花费了大量的时间,而黑瞎子就一直在地底下受着冻等他……想想的确是自己不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