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落得如此下场,终是他们活该。
想到这里,柳哲辰轻轻地叹了口气,他抬头看着眼前那雪肤星眸的年轻人,还有那冷淡的面容。
他终究还是有些不爽。
“我是让你杀了他,但你又何必下如此狠手?”
他不满地说。
惊蛰贯穿心脏,已是必死无疑。
此人又何必还要再下狠手,斩了睚眦的头颅,令其身首异处,死相凄惨。
那黑发的年轻人看着他,丹凤眼微微眯,越发显得细长,盯着他透出莫名危险的气息。
“你让他碰了安岩。”
神荼说,声音平淡似没什么感觉,但是莫名就给人一种寒毛直竖的感觉。
柳哲辰只觉得自己胸口一堵。
如果不是他是古人而且性格儒雅的话,他恐怕就要跟安岩一样爆粗口来一句卧槽了。
至于吗?
他悻悻地想。
不就是他用安岩的眼看到睚眦,一时情不自禁,往睚眦身上靠了靠吗?
真是心胸狭窄的家伙。
他叹了口气。
“你啊,这样设计安岩,不觉得羞愧吗?”
神荼斜柳哲辰一眼,那目光仿佛穿透了一切。
他说,“你有资格说我?”
柳哲辰沉默了稍许,手中折扇一下一下敲打着手心。
然后,他抬头,看向神荼,那双桃花眼扬起,盈盈一笑。
“是。”
他笑着说,“我没资格说你。”
他说,“我做了和你一样的事。”
两百年前。
他不是不能将一切告知那人,他只是没有说。
他不是不能从和珅手中逃走,他只是没有逃。
他用自己一条命,赌自己能不能得到那人。
他太了解那人。
若是不拿命去赌,那人一辈子都不会悟。
输了,不过是让那人一生远在西域,终其一生。
就当是他还了那人救了他许多次的那条命。
赢了,那人自会回来寻他。
【东飞伯劳西飞燕,不及黄泉无相见。】
若是相见,就是黄泉。
他就在黄泉等他。
“……早知道当初就该教他多读点书。”
柳哲辰用纸扇支额叹息。
“他听不懂我那句话的意思也就罢了,谁知道他竟然是一根筋地想着复活我,结果害得我不得不又在黄泉等了他两百年。”
他说到这里,突然顿了一顿,然后仰起头。
“罢了。”
他说着,忽微微一笑。
清俊面容,温和无害,却莫名让人心口发紧发颤。
他笑着说,“不管过程如何曲折,现在,他是我的了。”
他那笑莫名让人背后生寒,浑身发冷。
他笑盈盈地抬手,用折扇指着神荼。
他说,“而你,你心悦的那人,仍旧不心悦于你——”
对,柳哲辰就是故意的。
他何尝不知安岩把这个家伙看得比自己命还重。
到了这种地步,心悦不心悦又有何妨。
但是他就是不爽,他就是看不得这个家伙冷冷清清毫不在乎像是什么都自己掌控中的模样,所以他才故意说这种话来刺激对方,想要看到对方难看的神色。
而唯一能让这个向来面色冷静的年轻人变色的,也只有和安岩相关的事情了。
比如说当初那一拳……
神荼静静地站在他对面,冰蓝色的眼淡淡地看了柳哲辰一眼。
那目光像是洞悉了一切,看着柳哲辰,带着几分轻蔑,带着几分不屑。
他斜着柳哲辰,薄薄的唇角微微一扬,带着似笑非笑的意味,像是看透了柳哲辰的意图,渗出几分嘲讽。
“他心悦我。”
他说,笃定的。
然后,他一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黑暗中,独留下的柳哲辰只觉得心塞得不行。
想他柳哲辰前后两百年未逢敌手,偏生遇到这个后辈就各种吃瘪。
这家伙说得如此理直气壮让人看得都火大,偏生他还无法反驳。
果然这个后辈一点都不可爱!
……才刚刚离开安岩他就已经开始想念那个好欺负的可爱后辈了怎么办?
——TBC——
我觉得你们都快忘记这是一篇荼爷黑化文了……
食物链大概是这样:
神荼>柳哲辰>睚眦>安岩。
但是,老鼠是可以吃定大象的(笑)。
神荼曾经下过黄泉啊,那个时候柳哲辰完全可以直接去找他对话啊,而且怎么看都是神荼比较强,柳哲辰何必舍近求远舍强求弱来找安岩哈哈哈哈。
以及,不及黄泉无相见。
也就是说,想要相见,就在黄泉。
第五十九章
当有了意识的时候,他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扑棱棱的响声忽然从身后传来,他猛地回头,却是看见一大片雪白之色铺天盖地而来。
那无数的白鸽簇拥成一团白云,从他身边一掠而过,拍打着翅膀飞向湛蓝色的天空。
铛铛,那是铜钟响起的声音。
他再次回头,看到的是那群雪白的鸽子振翅飞过去的方向,是一座高高的伫立在草地之中的白色教堂。教堂的顶端,一个铜钟晃动着发出巨大的钟鸣声。
绿茵的草地,洁白的鸽子,清脆的钟鸣,壮丽华美的教堂,营造出一个美丽的画幕。
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人群突然出现在他的周身,踩着翠绿的草地向白色教堂走去。
他茫然地站在人群之中,看着周围那熙熙攘攘的看不清面目的人群,不知身在何处。
“神荼。”
有人在叫他,他下意识抬头,顺着那铺开的白色地毯一路看去。
白色地毯的尽头,白色教堂之前,鲜花簇拥成的高台在那里,散落了一地缤纷的花瓣之中。
身着白色西装的青年站在那散落的花瓣之中。
那人站在那里对他笑,清俊眉眼,柔软目光,明亮的阳光照亮了那张温暖的笑脸,那被风吹落的花瓣簌簌落下来,落了那人一身的粉色。
他下意识快步走过去,可是,还没来得及走到那人的身边,那人已将目光从他的身上移开。
他看着那人转身看着身边的人。
那柔软目光,那含笑眉眼,尽数落在了那人身边穿着雪白婚纱的娇小女孩的身上。
他看着那人握着那个女孩的手,凝视着那个女孩,目光专注而温柔。
他愣愣地站在原地,某种无形的大手像是将他胸腔里的空气全部挤压出来。
身体里面像是有火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看见那个女孩抬起头向他的方向看来,那张脸不停地变换着,一下子是瑞秋、一下是允诺、一下又变成了那个苗族女孩……
“安岩!”
他猛地伸手一把抓住那个笑得开心的青年的手腕。
可是刚一伸手,却是抓了个空。
那白鸽,那教堂,那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都消失了,四周安安静静、空空荡荡地什么都没有。
四周漆黑一片,他茫然地站在原地,却忽然感觉手上烫得厉害。
他低头,看到的却是一手的血。
那身着雪白婚纱的女孩倒在他的脚下,惊蛰插在她没了起伏的胸口,从胸口一点点浸染出的血红像是在雪白婚纱上绽放开的鲜红花朵。
从她身下流淌出的鲜血染红了他的靴底。
是他做的?
他看着满手的血看着脚下的那个女孩想。
…………
……是的,他是真的想要这样做。
一个冷硬的东西抵在他的额头上,他抬头,看到的那个人看着自己的冰冷的眼神,还有那只堵在自己头上的短枪。
他茫然地看着那个人。
那人从来是对着自己笑着的柔软的脸上在此刻露出的,是从未有过的冷意。
你活该。
那人这样说。
然后手指一动,扣下扳机。
他说,你活该!
……………………
神荼猛地睁眼,微亮的房间里,他那冰蓝色的眼像是硬生生地在空气里烙印出灼人的痕迹。
他躺在床上,睁开的眼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瞳孔里的焦距还涣散着,像是还没回过神来。
寂静的房间里,只有他紊乱的呼吸声在一下一下地响起。
熟悉的天花板,从窗子里照进来的黎明的微光,还有四周微凉的空气,都昭示着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神荼坐起身,闭眼,屈起右膝,搭在膝上的右手握拳抵在额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