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陵湄后面说了什么,宁澜未有再听下去。他可以猜到小夭身为巫族之人,必然是为了《净心策》去寻墨夷顷竹,可小夭那般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女子,怎会放过那般大好机会?
“宁澜,你想什么这么入神?”察陵湄见宁澜一直盯着前面的茶汤也不说话,便询问了一句。
宁澜回过神,放下了之吃了一口的茶花饼,“我此前听闻墨夷公子的生母身份有些低,怎么后来反倒是他成了掌教?”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察陵湄拿起被他动过一口的茶花饼,自然的塞进了自己的嘴里,边吃边道:“顷木的生母虽然身份贵重,可是却在前掌教去世后,擅自入禁地去偷墨夷家的《净心策》,不小心动了禁地的机关,被乱箭射死了。顷木悲痛又觉得羞愧,因此他哥哥,也就是公子便继任了掌教。”
她见宁澜还在凝眉深思,便又道:“这些事不是很光彩,因此墨夷家是按下不提的。所以除了东琴一些与墨夷家走得近的人知道内情,其他人是不知道的。”
宁澜点了点头,随之对她淡淡一笑:“这一早上吃了这么多,想必你中午也是不会饿了。我今日会晚些从清宁居回来,你若是觉得无聊,可以去认认后面菜圃里的菜。”
察陵湄可怜巴巴看了眼宁澜,瘪了瘪嘴,“你出去见掌门,那我也要出去,我要去医门找单婆婆。”
“前几日楚楚不是让你去乐门寻她,我还以为你会更愿意去乐门,毕竟医门看起来无趣一些,”
察陵湄摇头,“去乐门也没什么用,去医门才有用……”她见到宁澜脸上神色微变,知道他早已经猜到自己心中所想。
那晚未去成天机楼后,在山间小路上发生的事,二人回来后都像自动忘记了一般,无人有再提起过。可察陵湄终归是不甘心的,既然宁澜不愿意告知关于忘尘更多的隐情,那便只能自己去探询了,这探询之地自然是医门。
宁澜倒是不在意她去哪里,因为不论她去哪里都是没有用的。那晚于他,心中不可能有更多躁动或是难安,即使有,也只是对于她的些许亏欠亦或是自己对于某些感情的好奇。可见她仍旧不停歇地坚持心中所想,他倒是有些愧疚那晚对察陵湄的有所保留。
只是,若是知道没有善终,总不该开始的。
“好,那你便去吧。也帮单掌事干干活,她年纪大了,有些事可能会做的不利落。”宁澜说罢便起了身,正要走出几步,又回过来对察陵湄道:“这浔月山上,虽无外人来,但是也并非十分安全,你去单掌事那里就好,其他地方就别乱走了。”
“咦?”察陵湄抬头看着他认真的神色,有些奇怪,“这却是为何?你不是之前还让我去乐门?”
“不,不要去乐门。”宁澜顿了顿,“下次我和你一起去。”
“诶?”察陵湄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心里觉得疑惑倒也不甚纠结,反正她本来就只是要去医门的。
**
宁澜走到清宁居的时候,不过辰时。往常都是下午才去给白宁施针控毒,今日早来则是应了白宁昨日的请求。
未曾想,清宁居却很是热闹。平常白宁不喜人跟前伺候,因此房内就是连弟子也没有一个,弟子们都是远远地站在清宁居外边。今日这里倒是齐聚了三门门主,还有医门的一个女弟子,随云。
原来每月月底,浔月都有例会,门主禀报掌门一月内各门派诸事,医门单掌事常常让大弟子随云来,单掌事年事已高,又是自己的师叔,白宁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只不过,看着这济济一堂的状况,宁澜倒是有些尴尬,“掌门,既然浔月有要事相商,我便先在门外等候。”
“慢着,”白宁出声拦住了想要出门的宁澜,“宁澜,我要你上午来,就是要你听我们的要事的。你不必拘礼,一旁坐着便是。”
宁澜看了看其余四人。
白念危含笑点头向他致意,随云是他此前去医门拜访单浮时便见过的,此刻亦冲他盈盈笑着。气门门主是个中等个子,壮实的男子,他知道这人名叫白林,单看外表是个倨傲之人。
气剑二门向来走动甚多,两门门主关系也不错。白辞此刻见自己好友面上对宁澜有些不服之意,为调节这场面,便道:“宁公子是不久前从山下来的,想必对山下之事知道也多。如今正要商讨金乌教与巫族之事,不妨让宁公子也听听,说不定会有别的办法。”
宁澜知道白宁挽留他做医门门主而自己多次推脱一事,在浔月山已经众所周知,虽然浔月教风严苛清正,但总归也是会有一些流言蜚语,诸如他看不起浔月,或是他过不得山上的清苦生活,亦或是……医圣看上的是掌门一位。
毕竟掌门以后总是从浔月的门主中挑选出的。
如今白林这般态度,想必是听多了流言,不过好在宁澜向来是不甚在意的。他随散一笑道:“我从前也只是山下闲人,怎会知道金乌教与巫族的事,还是出去等着罢。”
白宁摆了摆手,示意他坐到一旁。他正色沉声道:“宁澜是我请来的客人,来日还会是医门的门主,所以自然听得我们的例会。”
座下之人惊了一惊,毕竟宁澜还未答应此事的。只是白宁这语气不容置喙,有着十足的掌门的威严,就连方才的白林也闷声点了点头。宁澜不好在此时反驳,便默了声。
随云见宁澜顺势坐到了自己身旁,面上有些微红,心中雀跃几许为他倒了一盏茶。毕竟他在山下的盛名,即使是浔月的医门的弟子,也都是知道的,自然是有几分敬仰的。
“方才说到诡先生与单夜群勾结,我看日后世间会更加不安宁。”白宁看向白辞,“白辞师弟,你们剑门仍旧要派人在各处巡视,防止他们再作乱。”
白林亦点头,向白宁道:“掌门,几十年前浔月制压巫族,巫族族长诡先生带着族人隐匿许久,却不想竟然同单夜群勾结了去,这二人从前可是死对头啊。”
几十年前,单夜群还是诀门门主,奉当年浔月掌门的命令,带头制压巫族的巫术,与诡先生更是有过多次大战,水火不容。如今单夜群叛出浔月,诡先生竟能不计前嫌与他结盟一起与浔月作对,确实是令人不解的。
“哼,乌合之众,利益相关,能有什么立场?”白宁语气轻蔑,向座下的白念危又道:“念危,你曾经在巫族隐匿后,还发现过他们的一个聚居点,现在可还有新的发现?”
白念危摇了摇头,“狡兔三窟,我暂时找不到。”
一旁的随云见状忙道:“念危门主不必自责。当初您能找到巫族的巢穴已经不易,如今诡先生和单夜群勾结,想必实力大增,我们合力抗敌就是。”
白念危对随云笑笑,又看向一旁的宁澜:“宁公子,听掌门说,你见过巫族的人?”
宁澜点点头,“我是见过一名叫做小夭的女子,听说是诡先生的左膀右臂,我看她行事乖张,来去无踪……后来她还去过一趟察陵府,却是去找墨夷公子的。”
未及白念危回话,对面的白林便道:“哼,巫族的女子不过会些不正经的法术而已。定是听了诡先生的话来祸害谁的。”
白念危闻言笑笑:“说起来巫族在南召,历史倒也久远,这一族会许多不同寻常的咒术。只不过用的不好,便被世人诟病了。”
白宁清瘦的面颊上现了不屑之意,“巫族的咒术多是违背天理的禁术,虽然从前在南召也算一个正经族群,只不过这邪术就是邪术,上不了台面的。”
白辞附和,“掌门说的是,诡先生一直未露面,单夜群亦藏匿得深。如今我们在明,他们在暗,境况实在不好。”
这屋里的人所谈之事,宁澜多半都是知晓的。
他自小便随着白湛游历世间,听到的关于巫族的各种说法颇多,巫族最后被浔月派人制压,听闻是因为巫族对人用了影蛊,违背人道。但是世间对于巫族却褒贬不一,不过贬多于褒。如今在这间屋子里,巫族彻底就是一个为祸世间的邪族了。
直到白宁宣布例会结束,宁澜都未主动说过话。倒不是他不懂,只是不愿。
屋子里又只剩下了白宁和宁澜二人,待那门合上后,白宁先开了口,“方才我见你不欲多言,可是这些事你不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