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澜!你站住!”
察陵湄飞快截住了他,仰头看着月色下同样清冷的他,几阵山风从二人中间穿过,洒落下几片树叶,更添了一些清寂意味。
宁澜低头看着她倔强委屈的神色,反而淡淡一笑:“怎么了?”
他越是淡然冷静,她越是躁动难安,她无时无刻不记着宁澜缺了该有的情.欲,可又无时无刻不在按捺着自己对他的憧憬。
察陵湄咬了咬唇,手一把贴在他的心口,慢慢地那手又颤抖地移开了。她定定看着眼前的人,声音里是极致的失意,“宁澜,你真的没有一点感觉,连心都跳得如此平静。你真的没有……一点点感觉……”她说着说着,忽然蹲了下去,紧紧地抱住了自己身子,哽咽道:“为什么忘尘无解,宁澜……为什么会这样?”
宁澜低头俯视着察陵湄娇小颤抖的身体,心头有些酸涩。他俯身拿去她头上的几片叶子,见她不准备起身,便双手扶起她的肩,让她站起轻轻靠在了自己怀里。
“小小,有得必有失。当初我得了性命,便要失去情.欲,直到现在我仍然不知道这划算还是不划算。”他生涩地抚了抚察陵湄的背后的长发,静静道:“不过既然我师傅替我做出了这个选择,我便安然接受就好。在遇到你之前,我从未想过,这会给除了我自己以外的人带来……带来不好的事。”
山间的风愈加大了些,簌簌吹干了察陵湄脸上的泪,她抱住宁澜,头紧紧贴在他的心口,听完他的话,又胡乱摇了摇头,“宁澜,没有不好,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高兴,最值得庆幸的事情。”
“你还小,这辈子还很长,这样的话说的太早了。”
她一直摇头,贪恋着他身上的温暖,和那淡淡的药香味儿,俨然如一只粘人的小兽一般粘在他身上,呜呜咽咽又像是在自说自话,“单婆婆说,忘尘是违背规律的东西,轻易不给人用的。宁澜,你从前不是最爱捣鼓那些药方,解药,奇奇怪怪的毒你都能解,你为什么不试试解自己身上这个连毒都算不得的忘尘呢?”
皓月照在宁澜清俊的面庞上,那淡云般的目色中终于掠过了一丝不安与慌张,他用手将察陵湄轻轻推出了自己的怀里,“解不了,我知道。”
“宁澜,你没有说实话,”察陵湄抓起他的手,忽然认真摇了摇头,“你从来都是看着我说话的,如今天色这样暗,你都不敢对着我说话,你一定没有说实话。”
宁澜错愕看了一眼察陵湄,想要脱身走去,却被她一把拉住了。
“单婆婆说,有的毒解了还不如不解……你告诉我,是不是解这忘尘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宁澜回头看她娥眉紧蹙的紧张样子,宽慰笑了笑:“别多想了,回惜竹苑吧。你看,都这么晚了,该睡觉才是。”
他走了几步,却未听到后面的人跟上来。回头之间她仍然定定地站在那个地方,白辉似的月色下,是她执拗而苦愁的脸。
宁澜看了看山林中黑黢黢的树木,晚风愈加冷了起来,刮的察陵湄发丝都在飞舞。原本还以为她很傻,没想到其实也没那么傻。
“小小,这忘尘解了和没解是一样的,所以我不想解。”宁澜将手搭在她的肩上,“甚至解了比没解还要糟糕,你还想知道解了会怎样吗?”
察陵湄抓住他的手,毅然点了点头。
“我会和常人一样,懂得爱人,感受被爱。可忘尘会恢复它本来的功效,令我很快便彻底忘记爱过的人。所谓世间平衡,有舍有得,便是如此。”
察陵湄张了张嘴,半晌吐出三个字,“有多快?”
“至多只能记住一天。”宁澜轻轻叹了一口气,“走吧。”
看着前面静静离去的身影,察陵湄怔怔许久,心头像被烈焰烧过的草原,本来春草蛮长,如今寸草不再。她飞快冲过去从后面抱住了那个高瘦的身体。
“宁澜,宁澜!你解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宁澜站住,看了看自己腰间那双环得紧紧的手,他慢慢地掰开它们,却越掰越紧。他无奈看了看前面,“如果解了,被我爱的人如果恰好也爱我,或者爱我的人,我恰好也爱着。那么我第二天便会忘了那人,那人该如何?”
察陵湄渐渐自动松开了手,木然道:“也是,宁澜从来不会做伤害别人的事情。否则就不是你了……就连我想被你伤害,你都不给我机会。”她苦苦笑了笑:“明明说好的有舍有得,那就真的没有办法能让你一直记着所爱之人吗?如果……那个人恰好是……我,我愿意付出任何……”
宁澜转身,一根手指抵在了察陵湄的唇上,也堵住了她后面的话,他摇了摇头,“小小,不要总是想这些不值得,也不存在的事情。走吧,我们回惜竹苑。”
作者有话要说:码完这章,内心有点复杂,奉送一小剧场~
路人甲:郡主亲你的时候,你什么想法?
宁某:没感觉...她亲完无所适从的样子有些可爱。
路人乙:你不是医圣么,真的不能彻底解忘尘吗?
宁某:此事,无可奉告。
路人丙:那换个问法,你准备什么时候喜欢郡主?
宁某:其实......
作者菌一把拉过男主,向众人招呼:好了好了,今天的采访到此结束,感谢大家!【微笑脸】
第41章
二月底,春分已过, 清明未至。
北翟的霖州下过了几场淅淅沥沥的春雨, 尽管居于北部,向来更冷一些,可浔月山下已经褪去春寒, 变得温暖和煦, 就连棉衣都被人存进了箱子里。然浔月山上, 清晨时分仍旧是有些微寒的。
惜竹苑花圃里的茶花开得比山下晚许多, 现在还三三两两的绽放着,察陵湄一见那些娇艳欲滴的花朵,就忍不住想要采摘下来做些茶花饼,无奈只记得自己阿母从前做好的茶花饼的样子,从未看过是如何做的。
幸好有宁澜。
“宁澜,你这双手除了开药方,把脉,磨草药, 还会烧饭, 烧菜,竟然还能做出这么好看的糕点!”察陵湄拿起一块露了丝丝花瓣的茶花饼, 喜滋滋一口咬了下去,在嘴里品了几下后连连朝对面之人点头,“好吃好吃,比我阿母做的还好吃!”
宁澜见她一副狼吞虎咽的样子,笑了笑为她斟了一杯清茶, “慢点吃,你阿母对你倒是极好。我见察陵府的汀兰园中也是种了许多茶花的。”
察陵湄吃罢一块,咕咚咕咚将茶盏里的茶汤全喝了下去,又伸手拿了第二块茶花饼,“这是自然,我阿母很疼我的,韫姐姐都时常眼红呢!”她咬了一口茶花饼,吃着吃着忽然叹了一口气,“还真有些想她们……”
宁澜静默几许,抬头道:“前几日我去清宁居,与掌门聊天时说起了山下的一些事。掌门说,你姐姐她受邀去了墨夷家作客。”
“嗯?”察陵湄怔怔看着宁澜,面露疑惑之色,不自觉摇了摇头,“奇怪。顷木与她无甚交情,难道是公子请姐姐去的,可这……更加不可能,公子分明是一块寒冰,哪有那样的热心肠?”
宁澜对于墨夷家知之不多,对墨夷家兄弟二人的印象也多源于外面传言。尽管有过几面之缘,但是到底是没有深交过的。只不过总是想起那日白宁对于墨夷顷竹的一些评语,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宁澜静静拿起桌上最后一块茶花饼,不动声色地尝了一口,思忖几许才开了口:“小小,你在汀兰园也陪过墨夷公子几日,你觉得他是怎样一个人?”
“冷淡,少言,说一不二,”察陵湄歪着头想着,又慢慢添了其他的话:“好像也没有那么不近人情,不……还是不近人情。”
语无伦次,矛盾的很。
只不过察陵湄说这话时,回忆起公子帮她擦去脸上墨迹的画面,严辞拒绝她退婚的恳求的画面,让她尴尬站在他身旁却无言语的画面……种种因素综合一下,她的脑海中便生出了以上那没头没脑的形容。
宁澜付之一笑,正想拿起茶壶为自己倒茶,察陵湄的下一句话倒是让他惊了一惊。
“公子好像和巫族那个小夭挺熟的。”
“什么?”
察陵湄见宁澜才倒了半杯茶便放下了茶壶,面容还有些惊异,便又重复了一遍,“我有一次去汀兰园找公子,小夭正好过来。结果公子把我支开了,最后公子还安然无恙地呆在汀兰园。”她放下茶花饼,摇了摇头,“你说奇不奇怪,我本以为公子生的那样好看,小夭定然不会放过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