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感觉如何?”
察陵湄懵懵点了一下头,“好像……不难受了。”
宁澜将其扶了起来,看向小夭,“姑娘,我这里没有什么解药,我也并未对你用什么控制心脉的药。”
“你!那我怎么会如此?”
“姑娘,你身上确实用了幽兰香,这点我不会判断错。不过,我们脚下的蓼花丛中可是生了雾影草的,此草在日光下便会散其气味,本也无毒,唯独同幽兰香结合便会致人心痛。姑娘快些离开就是,待久了的话,那便真的需要解药了。”
察陵湄和小夭几乎是一同看向了脚下,蓼花丛中确实埋着深浅不一的小杂草,没想到这样的小草竟也是有这样的门道的。
小夭退后了几步,她此前那双魅极的眸子刺客竟忽地和婉下来,她的目光落在察陵湄的右肩,还有肩上宁澜一直搀着她的那只手。
“医圣,宁澜。”四个字,小夭说的慢慢,她朝那数十个人做了个手势,那数十个人犹豫一番终是退了下去,她嘴角轻弯,“呵,我记住你了。”
察陵湄看着那一群人缓缓离去,加速的心跳才渐渐慢了下来。她觉得方才仿若进入了一个梦境,而今又重新回到了现实。
“郡主,是宗牧护卫不力,还请郡主责罚。”
察陵湄转身,赶忙扶起下跪的男子,一碰却碰到了他的伤口。她沾了满手的血,他却一声不吭。
宁澜看着察陵湄哑然失色的样子,上前扶住了宗牧,不顾他的犹疑仔细看了他的伤口,“宗牧,你的伤很深,必须立刻到附近的药馆止血。”
宗牧只淡淡瞥了宁澜一眼,语气仍是冷冷,“郡主在这里,我是不会离开的。”
“你的职责是护卫郡主,但是你的伤口,只要再需一炷香,失血量便足以让你昏迷。那个时候你还能保护她吗?”宁澜看向宗牧,静静道:“我会同她一起在马车上等你,你快去快回。”
宁澜的话说的不强硬,却合情合理。宗牧眉间微动,又在四周观望了一会儿,确认四旁无人之后才向察陵湄拱了一拱手,“郡主,宗牧一炷香之内一定会回来。”
一番闹腾结束,湖岸边,蓼花丛中,又只剩下宁澜与察陵湄二人。宁澜正打算往前面的马车走去,却被察陵湄一把拉住了。
“宁澜,你说刚刚那个女子是巫族的人?”
“是。”
“我记得你同那个白门主说过,那个巫族族长叫‘诡先生’,那么那个姑娘应当是他派来的人了。”察陵湄忽地蹙了眉,神色有些紧张,“宁澜,你何时与巫族结的仇?”
宁澜淡淡一笑,“你何以有此问?”
“刚刚那个叫小夭的女子,分明就是冲着你来的!”察陵湄那细长娥眉蹙得愈发紧,眼里竟有些委屈水色,“我差点……差点以为你喜欢那个样子的女子!”
宁澜转过身,掩了自己的笑意,边走边道:“魂欢散已经解了,你就莫要胡思乱想了。走吧,去车上。”
魂欢散?察陵湄没听过这名字,方才自己迷迷糊糊,原来是被下了药么,那女子会媚术,那她下得这魂欢散,莫不是?
察陵湄心中一跳,方才这里这许多人,她躺在宁澜怀里,该不是做了什么非分之举?她抬头看着宁澜闲散疏阔的背景,咬唇重重摇了几下头立马便跟上了。
马车里,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察陵湄见宁澜目色沉静,面如静水,似是在思考什么一般。她早已从刚刚拿局促中走了出来,毕竟对于宁澜,她越距之事做得已经太多了。
“宁澜……”她轻轻晃了晃他的膝盖。
他收回悠远目色,看向对面之人,“怎么了?”
“你在想什么?”
“无事,只不过想着那个小夭,还是觉得有些蹊跷。”宁澜觉得那放在自己膝上的小手,越按越紧,他微微摇了摇头,将那手轻易从他膝上拿开,放回到了察陵湄自己怀里。
“小小,我的意思是,那个小夭她来得很奇怪……”
察陵湄就那么静静盯着他,她想看到他目中神色是否会因对自己作解释而有一分变化。
有,下一刻,是太大的变化,他的眼神,从平静瞬间变成惊虑。
“宁澜,你怎么了?”
“小小,千万别动!”
宁澜那不容置疑的命令让她一慌,她循着他的目光望去,是自己的胸前,竟落了一只紫黑色的三角大虫,嘴巴尖利如针。
“啊——”
这样的虫子,她怎能不慌?身体不自觉向后一躲,那虫子似是感受到了它歇脚的地盘有了剧烈的晃动,因此径直往左一跳,毫不客气狠狠用那尖嘴刺穿了衣物,插进察陵湄的皮肉里。
她只感到左肩下一阵酸痛,正想用手帕掸去那虫子,却又被宁澜一手阻拦了。
她不认得这虫,他却认得,他还曾经拿这虫制过药,只不过制的却是以毒攻毒的解药。这虫名唤锁息虫,剧毒,被咬则锁息,开始只是酸痛,若毒液渗入,至多两炷香的时间,便会窒息而亡。
“怎么了,宁澜?”
宁澜手速极快将她身上虫子拿走,从身上掏出一个荷包装了进去。抬眸正对她,他目中只剩下一抹安和之色,他向她淡淡一笑,“小小,别怕。我要让你先睡一会儿。”
“啊?”察陵湄只看到宁澜再次伸手,然后感到脖颈后一阵沉击,便晕晕乎乎倒在了眼前人怀里。
他抱住了她,还好,察陵家够阔绰,连马车都是如此的宽敞,这车里足够让她躺下了。
“小小,对不住了。只是若不尽快将毒血排出来,恐怕你就回不了家了。”
宁澜心中默念,将她安放在马车上,手指灵活而利落地解开她的蜀锦斗篷,她织花外衣上的盘结扣,然后,她棉绒里衣,以及她那挽在脖后云白色小衣的……蝴蝶结。
第17章
她那一大片白皙的肩就那么放在他眼下,他只略略扫了一眼,找到了那紫红色的伤口。
他轻触那伤口,感觉到她温.热的细腻皮肤,还有她还算均匀的心跳,甚至能想象那毒液现今正随着哪几股血液流向她身体何处。
细细一算,还留给他一炷香的时间。
来不及了,只能这样了。
宁澜从竹扇中取出十枚银针,顷刻间那些银针便从他的手指间落到了女子因呼吸而微微起伏的胸.膛上,还剩最后一根银针,他略略犹疑,只因这一针要扎在,谭中穴——胸.部正中位。
而他方才只将那云白色小衣退到肩下,看来还不够。
她的肤色实在偏白,在他眼下那一片,他竟觉得白的有些刺眼。已经将小衣退到了那样下面,那她胸.前那个印记,他是不得不看到了——蓼花,她胸前有蓼花的胎记。
下一个瞬间,她的谭中穴被扎上了针。
他心中竟有些乱而闷,这是不可思议的。中了锁息虫之毒,若是不能马上服药,旁人是不可能解的,可他却能解的,即使是再毒的蛇虫,他也曾经解过。虽然现在马车上唯有银针这一样工具,凭他的医术,也是不该乱的。
宁澜压下心中渐渐纷杂的思绪。
毒液渗入血液极快,此刻血液逆流,时间却所剩无几。
“郡主——”
车外是宗牧的声音,宁澜动作停了停,“宗牧,她有点事,你先守在外面。”
“郡主呢?”
宗牧的声音明显变得冷峻而紧张,宁澜知他对自己并不十分友善,他看到门口车帘动了动,便立刻拿起座上自己的披风,覆在了察陵湄身上。
“宁澜,你在做什么?”宗牧向内看,看到的是躺在在车上的察陵湄,身上盖着宁澜紫色的大氅,以及刚刚把手从察陵湄身上收回的宁澜。
“宗牧,她被锁息虫咬了,现在还有一盏茶的时间。你若静静守在外面,一盏茶后,她会醒来。你若扰我治她,她便要丧命在这车上。”宁澜的声音清,且稳,却不容置喙。
“你!郡主必须无恙!”宗牧眸色凌厉起来,他咬了咬牙,可却不能不信宁澜,松手放下了车帘。
“又耽误了一些时间,小小,害你受冷了。”宁澜似乎在自言自语,他将大氅掀去,扎在她肤上的银针随着她愈加急促的呼吸起伏的更加剧烈。
宁澜深吸一口气。
一口毒血,两口毒血,三口毒血……就那么从她的肩下到了他的嘴里,再到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