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是那次探险,贺苍回来了,洛川再也没有回来。”
“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太清楚,反正在那之后,洛川的妈妈就一口咬定是贺苍害死了洛川,三天两头去他家闹,贺苍和她妈妈都深受其扰。”
秦泽说到这儿停了停,语气很坚定:“我虽然不了解具体情况,但要说贺苍害死自己朋友,打死我也不信。”
发表完自己的评论,他接着说:“后来……因为贺苍要上大学,不放心留他妈妈一个人在家,怕洛川的妈妈再来闹会伤害到她,他们就搬出了那个小镇。”
“洛川的妈妈可能也是找不到他们,就在开学那天来学校闹的吧。”
“也或者她本来就有这个打算,毕竟她儿子原本报的也是这个学校,如果还活着,那天也该来报道的。”
“唉。”秦泽叹了一口气,“谁知道呢。”
一语完毕,两人又是良久沉默。
许久之后,卓然的声音响起:“你说贺苍妈妈一个人在家,他爸呢?”
“?”秦泽有些许诧异,“你不知道吗,贺苍是单亲家庭。”
卓然皱了眉:“单亲家庭?”
“嗯。”秦泽说,“他爸爸好像在他中考后去世的。癌症,晚期,怕耽误他学习,一直瞒着他。”
“唉。”秦泽叹了口气,“贺苍也够苦的。”
“中考后……”
卓然沉吟。
中考后,他就失去了至亲。
“怪不得……他要打这么多份工。”卓然喃喃道。
“是啊。”秦泽说,“贺苍其实挺拼的。”
“这些,都是他告诉你的吗?”
秦泽摇头:“我们辅导员跟我说的。”
“那天洛川的妈妈来闹了之后,辅导员就联系了贺苍的妈妈,了解到这些情况。”
“后来他看我跟贺苍走的比较近,就把这些事儿跟我说了说,让我平时多开解开解贺苍,怕他心理上有负担。”
“不过我好像一直没什么用武之处,”秦泽说,“贺苍比我们想象的都要坚强。真的。这也是我很钦佩他的一点。”
卓然心里发紧,没有说话。
秦泽接着说:“今天好像是洛川的生日,他妈妈才来闹,贺苍虽然没见着她,回去肯定得知道,心情又要受影响,你多陪陪他吧。”
说到这儿,他想起来什么,又问:“你们在一起没啊?”
卓然一直绷紧的心被他这么一问,突然放松许多。沉默了会儿,他才开口:“在一起我会不告诉你吗?”
瞅见卓然略显郁闷的神情,秦泽哭笑不得,好心道:“贺苍这个人,正的要死,直的要命,别看一天天跟个□□包似的,都大学了连哲学是什么都不知道,还是我告诉他的……”
卓然听到这儿,心里马上不是味儿了:我未来男朋友,为什么要你教哲学?
但他还是在心中默念一遍:秦泽是天使,做人要大度,把这股酸味压了下去。
中间秦泽说什么他没听清,就听后面秦泽接着说:“……你要想等他自己开窍,可能等不到那天了,我劝你直白点儿,贺苍不适合弯弯绕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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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卓然回去,已经将近四点,贺苍还在睡,听见他的动静,皱着眉翻了个身。
卓然轻轻坐在他身旁,就着微弱的光线,细细注视着他的睡颜。
贺苍呼吸很均匀,乌黑的头发柔软地贴在脸侧,衬得皮肤越发白皙。他的睫毛很长,鼻梁高挺,脸颊比一般人小很多,整张面庞在细弱的光线下柔和的没有任何防备。
卓然禁不住想,这样不动声色的面容,这样美好的一个人,上天怎么忍心让他经历那些事?
中考和高考,是他们短暂的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大事,考试结束,本该是最欢欣最放松的时候,却有接二连三的大山压在他面前……他是怎么过来的?
可自己当时又在做什么呢?
如果自己早一些找到他,早一些来到他身边,是不是就能陪他一起度过那些生命中艰难的时刻,让他少一些酸楚?
卓然越想心里越不是味儿,手轻轻抚上他的脸。
真想把他团吧团吧塞进怀里,每天搂着抱着,不让任何人碰他。
感觉有人摸自己,贺苍猛地惊醒,一睁开眼睛,就瞧见黑漆漆的客厅里坐着一个人,还离他很近。
他顿时“草”了一声,马上就要上脚踹。
卓然忙闪到一边:“是我是我!”
贺苍听出了他的声音,放松下来,但火气不减:“你他妈大半夜不睡觉,在这扮鬼玩?”
卓然:“渴了,找水喝。”
贺苍慢慢适应了屋内的光线,看清了卓然的穿着:“你们城里人都这么讲究吗?起夜喝个水还穿戴整齐?”
卓然知道被他看穿了,也不再掩饰:“刚刚有事出去了一趟,离天亮还早,你再睡会儿。”
说完他就往房间闪,想逃之夭夭。
贺苍困劲儿还没下去,也不再跟他计较,嘟囔了一句“我看你是大半夜去搞非法交易”,然后倒头继续睡。
卓然回头看了眼他再度入睡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贺苍,他一直这样就挺好。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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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从家教回来,贺苍回到宿舍,还是知道了这个事儿。
宿舍被摔打过的痕迹很明显,几个暖壶都不见了踪影,嵌在立柜里的镜子也碎了一半。
他桌上的东西,很多被移了位置,虽然被重新摆放整齐,但走近一看,大部分边角尽碎。
桌上还有一片擦不去的墨迹,贺苍往书柜上一看,那瓶黑色墨水已经不见了,很多书的封皮内页也被扯的七零八落。
就连他的床也没能幸免于难,一大片棉絮从内衬崩出,床单上的一大片水迹还没完全干。
从他进门,秦泽的眼神就一直注视着他,等他放下书包,才温声道:“洛川的妈妈昨天来了。”
贺苍“嗯”了一声,坐在床边,没什么表情。
另一个室友说:“她摔了些东西,秦泽看有的不能用了就扔了。”
贺苍道了声“谢谢”。
室友接着说:“别放在心上,那阿姨挺疯的,愣是折腾到一点,被辅导员拽走了,应该不会再来了。”
贺苍苦笑一下:“辛苦你们了。”
室友摆摆手:“应该的。”
说完戴上耳机继续画图。
贺苍思绪有些乱,静静坐在那儿,望着窗户上的花纹出神。
秦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敢惊动他,走过来陪他一起坐在床边。
不知过了多久,贺苍才轻声开口:“阿姨她……有说什么吗?”
“她说的无非还是那些,”秦泽说,“你不用放在心上。”
贺苍轻轻“嗯”了一声。
沉默许久,贺苍再次开口:“她是一个人来的吗?”
秦泽无声叹了口气,贺苍还是心太善。
“你不用担心,”秦泽说,“辅导员联系她家里人了,今天中午到的,已经接她回去了。”
贺苍点了点头,没说话。
“对了,我跟辅导员说了,让他别给你妈打电话,家里你也不用担心。”
贺苍闻言,真诚地对秦泽说了声:“谢谢。”
“哎,你跟我就别客气了,”秦泽说,“你这被子我给你拿吹风机吹了吹,好像也没干,等哪天天儿好了抱出去晒晒就行,我那还有一套多余的,你先用着。”
贺苍点头。
“缺什么东西尽管拿我的用,对了,”秦泽指着贺苍床上的笔记本,“我要申明一下,你这电脑,你知道它为什么能完好无损吗?”
秦泽虽是问句,却也不等贺苍回应,大手一挥指向自己:“是你的中国好室友昨天拿命给你死死护住的!”他边说边挺起腰板,十分配合自己的表演,“我可是功臣,欠我一顿饭知道不?”
贺苍脸上的表情这才动了动:“记下了。”
说完他又想起来什么:“卓然……也知道了?”
“嗯……”秦泽拖长声音,犹豫了会儿,最后肯定地“嗯”了一声。
贺苍微有神采的表情突然消沉了下去。
秦泽被吓了一跳,忙说:“是我跟他说叫你别回来的。”
说完他又嗫嚅道:“我觉得你不回来比较好。”
秦泽话音刚落,贺苍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秦泽瞟见是卓然打的。
贺苍拿起来看了一眼,却没有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