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前……”
“贺前……”
他总是爱在痛的时候这样喊贺前的名字,仿佛这样多喊几声,就能精神止痛了一样。
但他不知道,男人的本事就是让人痛,即使是贺前这样举止文雅的男人,也总有渴望征服的时刻,尤其是在他想要占为己有的人面前。
雨停了以后,陈烬倚在贺前怀中,枕着他的肩颈。贺前把扶手边的衬衫拿起来盖在陈烬身上,把他整个人抱在怀里。
陈烬紧紧搂着他,“咯咯”的轻快笑声从他咬合的齿间跑了出来。
“贺前,以后我们每次见面和分开,都要亲够对方一百遍。”
“不够怎么办?”
“不够……”
“就亲两百遍!”
“好——”
“好。”
虽然我本来不是这个意思,但你说什么都好。
24 第24章
台风过后的第四个周六,贺前起了一个大早。
彼时,玻璃窗清淡淡的微亮,空气里透着些些瑟缩的凉。
浴室里,温流水的声音密了起来,各种动静紧凑而不忙乱。
贺前刚刮完胡子,正拿着湿毛巾擦脸的时候,两只眼睛还睁不开的陈烬从外面拖着步子游了进来,摸到了他的身边,柔软地把头靠在了他肩前。
陈烬抱着他蹭了几下,温顺的头发毛茸了起来,嗓子里发出了好像猫一样的懒音。
贺前用一只手搂住他,问道:“我吵醒你了吗?”
陈烬闭着眼摇了摇头,还在睡的嗓音听起来有股甜汤圆的软糯。
“你一起,我就醒了。”
“不好意思。”
陈烬再次摇头,整个人伏在他怀里,慵懒得像块棉花,声音也像棉花。
“你怎么起这么早啊?”
话音刚落,贺前下意识看向浴镜里的自己,以及靠在他怀里很是依赖的陈烬。
镜子里,陈烬的头发已经长了不少,信任与头发一起成长,整个人看上去已经没了一开始的本能嗔瞪与冷漠,就像是长期失水枯萎的玫瑰得到了足够的浇灌后,又重新饱满焕发起来。
贺前把脸擦干净了,动作与他的性情和语调一样,不温不火。
“有事情要出去,昨晚跟你说了。”
“是吗,”陈烬迷糊地皱了下眉,“不记得了。”
他又问:“那我们今天不能一起晨练了是吗?”
贺前亲了亲他垂落的短发:“嗯。”
陈烬大概是真的很困,连眼皮都抬不动。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下午吧。”
但他的嗅觉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凑近了贺前的脖颈,闻到了蓄在那里奶油质感的皂泡味。
“你好香。”
说完,他迅速利落地在贺前的脸上“叭”了一口,又把头靠回贺前肩上,行动快得无法捕捉更无法回放。
贺前把毛巾放回洗漱台上,用湿润的指腹揉他的脸。
“太早了,你再睡会。”
陈烬没有出声,两臂渐紧的力量替他做了回答。
贺前安静片刻,背过手去把挂在淋浴玻璃门上那件他自己的圆领T恤抽了回来,两只手抓着衣服下摆摞起来,最后拇指同时扣住领口。紧接着,两手飞快朝下,陈烬瞬间成了俄罗斯套娃。
“呃?”
陈烬懵了。
下一秒,贺前手上一用力,把他扛到了肩上。
陈烬脸朝下贴着贺前的背,不满意地蹬着腿。
“你为什么总来这招啊?”
贺前从浴室出来,把他扛回了房间,放到了床上。
贺前用手指戳戳他的脸蛋,对他笑了笑,随后起身走到衣帽间,开始换衣服。
陈烬从T恤里面灵活地钻了出来,侧过身来,一只手撑在耳后,静静地看贺前换衣服。
陈烬看着他慢条斯理地系纽扣,随后把衬衫扎进黑色长裤,再把皮带穿进腰间,忍不住出声:“教授,我觉得你这样很像那种睡了我就跑的混蛋啊。”
“怎么会?”贺前笑得很文雅,也很有感情,“我不会跑的。”
他对着全身镜将自己收拾得过分正式之后,走回到床边,虚压在陈烬身上。
他的语气从来都是轻描淡写,连语助词也很少加,却诚挚得宛如嵌实了的木质地板,让人永远不会有一脚踩空的顾虑。
“我是恪尽职守的卫兵,只守你这一座城。”
他蜷着手指轻缓地抚着陈烬的额头,有毛茸茸的碎发偷吻他的指关节,淡绿色的眼瞳里载着譬喻,那种越来越浓的感情从里面点点滴滴地漏出来。
“城空了,我也不会离开的。”
陈烬抻了抻胳膊,把他们之间的距离压实了。
他捧着贺前的脸,用手指端拨弄他已经打理好的头发,弄乱了他也没害怕。
“来,我看看你发烧好了没?”
陈烬已经学会他那招了。
贺前垂下眼去,把前额平卧在他唇边,像躺进了珍藏着阳光的原野里。
陈烬无声合眼,双唇和鼻尖抵在贺前平实饱满的额边,感受到了性情温和的体温。
陈烬摸摸他的脑门,又摸摸他的脸,再三确认后,才拍拍他说:“好了。”
说完,他蓦然松了口气,是真的放心那种松一口气,就像突然往后退的海浪,过一阵子才涌回了贺前怀里。
这令贺前想起了他发烧的头一天晚上。
他因为自己烧得太厉害,坚持要到客卧去睡。
半夜里,许是出汗缺水太多,他被一阵难耐的灼热给轰开了眼皮,发现陈烬正抱着腿蹲在床头边不出声地看着自己。
陈烬的面容在昏暗中不清不楚,眼睛里面锁着黯淡。
“陈烬……”
贺前喊了他一声,他立即把双手放到了床上。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陈烬没有作声,把手放到他的脸上,不敢使劲地摸他的脸。
贺前看了他少时,用手碰了碰他的脸,触到了还没变干的伤心。
“你,你怎么哭了?”
陈烬凑近他一些,贺前这才发现他的泪光朦胧闪着,像被踩碎了的玻璃。
“贺前,”他抽了抽鼻子,一开口,声音酸成了发苦的青柠,“我好怕你会死。”
贺前一听,悬着的担忧回到陆地,分化成了内疚,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让陈烬一个人呆着是他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
“来……”
贺前伸出手去,穿进陈烬的胳膊间,陈烬顺着他的力气起身,躺进了热烘烘的被褥里。
他擦干陈烬的眼泪,也不管会不会传染了,直接把他抱进怀里,拍着他的背安抚道:“别担心,我很快就会好了。”
陈烬两只手扣着他的背,脸埋在他的肩上,不敢声张地害怕着。
第二天早上,贺前醒的时候,又看见陈烬坐在床头。
他有些头疼:“陈烬……”
“你醒了?”
陈烬扶他坐了起来,揉揉他的脸,又蹭蹭他的前额,不是很开心地说:“你怎么还没好?”
贺前抿了抿唇角,扣着他的手腕,触感泾渭分明,不知道是自己手心过热,还是陈烬的手太凉。
他一半认真一半玩笑地说:“我觉得下午应该就能好了。”
陈烬默默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去,把一杯温水端到他面前。
“喝点水吧。”
他正好渴了,抓起杯子一口一口地喝着。
陈烬让他务必把水喝完,于是贺前把水给喝完了。
陈烬接过空的水杯,把它放回到床头柜上,从杯子旁边端了一碗咸白粥回来。
“吃点吗?”他问贺前。
贺前点了下头,伸手要去接,陈烬却绕过他的手坐在了床上,低头舀了一勺,吹了吹,递到了他的嘴边。
贺前已经不大记得距离上次这样被人喂隔了有多久,但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会少于三十年。
他张嘴抿了一口,陈烬第二勺递过来的时候,他轻轻握住了陈烬的手腕。
“我自己可以……”
陈烬把手腕从他掌中抽了出来,默默又把勺子递到了他面前。
贺前仍在努力:“我可以……”
“哎呀。”陈烬皱眉瞪他,“你很不乖啊。”
贺前一时哑言,抿了抿发干的唇,几秒后,顺从地张开了嘴。
陈烬可是第一个说他不乖的人。
好孩子贺前应该反驳,优等生贺前可以反驳,但男朋友贺前不能反驳。
陈烬耐心地一勺一勺喂他喝粥,直到最后手里只剩下碗勺的净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