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知桑惊疑未定地朝那个方向看去。
又没能将她的性命拿下，只见一个黑影气急败坏地跳下树，不甚满意地朝她瞥来一眼，而后抽出长剑的同时和从暗处跳出来的护卫过招。
一个护卫肃着脸挡在邱知桑身前，言简意赅：“有埋伏，快走。”
三人脸色一变，马夫早已不知逃去了哪里，他们不敢再耽误，在护卫的掩护下远离打斗中心。
杜瑾溪想去帮忙，但一看其中三人打得不分高下，她那三脚猫功夫根本派不上用场，反而要成为拖累，他们打得难舍难分，黑衣女子也不是吃素的，很快挽回劣势。
此处不宜久留。
剩下的一名护卫见同伴应付得愈发吃力，反身支援，又加入了一人，哪怕黑衣女子再厉害也坚持不了多久。
她余光扫到“猎物”正往偏僻的位置逃去，无心再白费力气应付着面前的三人，冷嗤一声，识时务者为俊杰，她找到空隙钻出包围圈，跳上树干作势离开。
“当心！”
呼啸的风被利刃划破，径直冲着邱知桑而去。
护卫在她出手时便察觉并出招阻挡，没曾想还是没拦住，听到惊呼，邱知桑下意识躲了躲，那支箭在她耳畔呼啸而过，“铮”地扎进离她极近的树干中，箭羽犹在空气中颤动。
邱知桑瞥去一眼，走了两步，她闷哼一声，只觉肩膀有些沉重。
她忍了忍，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黑衣女子几次下手没能得逞，也不纠结转头跳进山林深处，护卫们对视一眼，留下一个人守着，另外两人追了上去。
邱知桑此时已无心再下令叫他们做什么，见他们自觉做了决定也不多去管。
因为她发现自己流血了。
是那个女杀手离开时反手的一箭，虽然没有击中她，但那力度又狠又准，擦过她的手臂终究还是留下了一道伤痕。
杜瑾溪惊呼：“邱姑娘，你流血了，赶紧来包扎一下吧！”
周绾琰眼神一凝。
待邱知桑草草包扎好，前去追赶黑衣女子的护卫回来了。
两人身上有大片血迹，却不像失血的模样，向她复述经过时扔过来一个被绑好的，穿着普通的男人。
邱知桑纳闷地看过去，只听其中一人解释道：“这是我们路途中遇见的一个形迹可疑的人，那黑衣女子路过他时明显停顿了一下。”
“仔细看他有些面熟，似乎总跟在我们后面，安全起见，我们将其带了回来。”
动弹不得的男杀手一脸生无别恋，似乎想不到自己有一天被抓竟然是被同僚出卖。
“他？”
邱知桑知道那黑衣女子是杀了自己的人没错，但这个男杀手又是从何处冒出来的？
模样很寻常，该不是抓错了吧？
周绾琰定定看着邱知桑一脸困惑不解，心底乱成一团。
他同样不能释怀，明明邱姑娘已经不再招惹是非，努力的活下去，一点点的变好，为何他们就是不肯放过？若不是方才有护卫出手，她又躲得及时，否则……周绾琰不敢在往下想。
男杀手半靠在树旁，他瞟去一眼，更加确定是他。
冰天雪地下，他踏出一连串的脚印走到邱知桑的身边，血液蔓延在他的脚下，融进了他脚下的冰霜，他却看都不看一眼，弯腰取走了什么东西，转身。
雪慢慢飘落，再次覆盖上那具没了声息的躯体。
周绾琰垂眸，半晌眼睫抖了两下，他张了张嘴发不成声音，想扯开嘴角却发现自己的唇开裂了，一碰就是蚀骨般的刺痛，他舔了一下唇，睨向邱知桑的侧脸，眸光渐暗。
护卫拿不定主意：“这个人怎么处理？”
周绾琰：“杀了罢。”
所有人的目光一瞬间都移向他。
“你说什么？”像是听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语，邱知桑倏地提高了声音，周绾琰这才回神过来，晦暗不明地注视那人。
“是他。”
邱知桑：“谁？”
见她想不起来，他低声提醒：“之前我们刚出发不久遇上的杀手，当时我见到的，他正是其中之一人。”
那个她没能见到的，下毒的？
是他？
邱知桑沉下心，仔细打量这张陌生的脸。
“那个女杀手身上可有什么代表身份的东西？”还是没有丝毫印象，她走上前取下他腰间的玉牌，入手冰凉，上面雕刻着她看不懂的繁复图案，大约是他们组织的标识。
“有。”
护卫递过一块玉牌，上面沾了不少血迹，方才他们提过，那黑衣女子武功高强，只靠他们其实没有太大的自信能一举击败她，原本只想先将她擒住。
却不想中途忽然跳出一人，眨眼间便将黑衣女子解决了。
邱知桑接过玉牌，将两块并在一块儿观察。
两个玉牌并不一样。
“他们分别是风萧阁和易水楼的杀手。”杜瑾溪凑上前，分别观察两块玉牌，在大脑中急速搜寻相关资料，笃定道。
亏得她出门前，以防万一结识仇家，将如今江湖上的大大小小组织都恶补了一遍，才能分辨出来。
听到这两个名字，邱知桑蹙起眉头，“他们不是一路人……”
周绾琰：“可在下确实见到他们……在下雪那天。”他将后半句压得极低，生怕被第三人听见，邱知桑明白他这次说的看到是指上辈子。
邱知桑若有所思地望着他。
看来当时周绾琰的确一直跟着她直到死亡前一刻，可惜她当时只记得见过那个黑衣女子，将她的模样记下，并不知道另外一个人长什么模样。
只能靠周绾琰来辨认。
“他们的目标都是我，但行走不到一块儿去。”
“没错。”杜瑾溪没听见周绾琰前一句话，以为他不相信，帮腔道：“这两个组织的头头互相看不惯，鄙夷对方的手段不够，不抢生意都算好的，他们手底下的人自然也不会忤逆主子走得近。”
邱知桑点头赞同。
没错，虽说她当时在第一次的刺杀后，听了周绾琰的话，误以为两方都是邹任平为保万无一失找来的，如果是风萧阁和易水楼便不太可能了。
因为尽人皆知两个组织向来不和，如他谨慎，在下手前一定会调查清楚。
也就是说，有两拨杀手都在时刻盯着她，另外一个雇主还不知道是谁。
知道这个可能性后，她仿佛一下子掉进了冰窖，遍体生寒。
所以，另一个人到底是谁……不，她还不能确定，万一邹任平就是个那么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在她的内心深处，有一处始终不肯触碰的位置。
“先带他下去吧。”视线放回男杀手身上，邱知桑顿了顿，又道：“先别弄死。”
周绾琰一直以为两人是一伙的，如今却得知是他误会了，沉默片刻，他问出了他一路上都在想的问题。
“那我们现在该去哪里？”
“……去找我的，好朋友，叙叙旧。”
作者有话要说：
不幸落网的杀手：我，风萧阁杀手，佛系下毒，善于躲藏，唯一的缺点，不会打架。
第38章 叁拾捌
邱知桑又做了梦。
她梦见周绾琰那个呆子直接拦住杀死她的那个人，然后毫不意外地被反杀。
热腾腾的血洒满他的周身，为漫天的雪地染上一抹艳色，红的似火，刺得她眼睛酸痛，看不清前路。
她仿佛又置身于那个看不到尽头的雪天，米粒大的雪粒纷纷砸在她的脸上，如同刀割般化成一片片的凝霜，不知是绝望还是失望，她放弃了最后一点气力挣扎。
余光依稀看见他倒下的身影，嗓眼一堵，雪花在她的眼角化成一滴水，没入发鬓。
邱知桑倏地睁开眼。
她伸手抹去脸上的湿润，听闻两侧的小窗好似被沙子撞击，沙沙作响，撩起车帘，竟发现外面飘起了鹅毛大雪，远处银装素裹，偶有小动物的爪印留下，多了一小片灰色。
此刻的天微微亮，新招来的车夫在前面安安静静地赶车，连一丁点风声也没有。
仿佛陷入了一片新天地。
邱知桑重新将头靠回去，望着外面的风景出神。
——
今年的雪下得格外早。
身量颀长的男子披着柔软暖和的裘衣，他走在青砖铺成的小道，神情淡然地伸手接住一小片雪花。
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