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下去,邕城王清醒时,也不像之前那么愤恨,反而眼神有些呆呆的,连太后和他说话,也不理了。
乱事平息之后,珈若就听说,太子回来了。还有之前从大理寺牢狱之中逃脱的胡拜,逃窜到东头买菜的大场里,不小心被一个老妪认了出来。一群挎着菜篮子的老婆婆,一拥而上,硬把胡拜给抓到了京畿府里。
胡拜再次被抓,也没什么好负隅顽抗,全都招了,咬死了是邕城王用一个和他相像的囚犯,把他从大理寺换了出去。随后,他暗中联络北狄好战分子,和邕城王歃血立誓,结为同盟。
陛下痛心非常,万万没想到,邕城王会为了权势叛国。
几人到了太后处,将口供出示,太后还未开口,邕城王就突然对着陛下和几人破口大骂,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老皇叔道:“叛国之罪,便是皇族也得受刑!法典之上,记载的便是五马分尸的重刑。”
太后看完口供,良久无话。
她和邕城王做的事,还有许多,到处都是蛛丝马迹。若是事成,史书自然会将这些痕迹抹去,只留下一个功成千秋的新帝。
可如今事败,就全是漏洞。
六儿已经这样了,今后,是站不起来了。无论如何,要保住六儿的命,将来,六儿的孩子也是皇族,那就还有机会。
太后悔恨落泪,望着陛下道:“陛下,六儿他还是个孩子啊!”
诸人:…… ……
崔相近来怼太后,都轻车熟路了:“王爷三十一岁了,还是个孩子吗?那老臣还是个大小伙子呢!”
太后又道:“六儿必定是受了这人蒙蔽……”
“啪”一个木盘飞来,邕城王半边身子吊在床边:“这天下本来就是我的!父皇母后都最看重我,凭什么要把这天下让给你啊?”
陛下叹了口气,又问:“母后眼中,是不是只有六弟一个儿子?从来没有朕?母后连江山社稷都不放在眼中,是不是这天下,都是您用来宠儿的一个物件?”
太后望着他,冷笑一声:“陛下,他已经是个废人了,从古至今,也没有哪一个残废之人,能坐上那个位置。你不如放了他罢。倘若不然,你就不怕背上一个逼死生母的恶名吗?”
陛下沉默无言,良久之后,才道:“既然母后决意如此,就随六弟走吧。回封地去吧。自此,朕与母亲,黄泉碧落,永不再见!”
太后竟畅快的松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邕城王的命是保住了。
珈若再次进宫,就是为周太后送行了。
陛下早就昭告天下,胡拜集合北狄乱匪,意图攻打京城,幸而太子发现及时,回京报信,没有造成太大损失。可惜的是,邕城王不幸被乱匪重伤,双腿残废。
至于原先周氏突然暴毙的周老,也已经查明,是被北狄乱匪所杀。太子追查到周家宅院,才被人误会。周太后已经亲自下了诏书,为太子正名。还奖励了奋不顾身保护太子的姜少傅,数箱金银珠宝。
至于周太后,更是数次提出,要寻一处山清水秀之地,照顾邕城王,好让他早日康复。陛下虽不舍,但太后决议如此,只好应允下来。
这日,便是皇后娘娘举办家宴,为太后娘娘送行。
太后比之从前,憔悴了许多,脸颊上竟还有些细微的伤痕。她落了座,简短的露了一面,居然对阿福笑了笑。
“从前哀家与你外祖母,感情甚笃。你母亲出生后不久,陛下也出世了,他二人合该一同长大。虽出了些意外,好在你母亲总算是回来了。哀家宫中,还有一个妆台,是你外祖母昔日所赠,今日便送你吧。”
阿福谢过之后,太后又将目光落到了珈若身上。
“万年郡主,还是依旧这样讨人喜欢。难怪六儿常和我提起,想娶郡主为正妃。若真是如此,倒也遂了小六的心愿。不知郡主意下如何?”
见珈若不答话,太后又问:“万年郡主还记得吗?哀家从前,就和你提过的。你那日倒是很乐意,只可惜,六儿如今受伤,就怕万年郡主改了主意。”
突然被点名的珈若:…… ……
对面的虚渊,毫不犹豫的露出了幸灾乐祸的假笑。王沛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示意她莫要太明显,免得惹人注目。
虚渊微微偏头,靠近王沛,耳语道:“陛下为的是大殷安定,这才忍气吞声,送了太后娘娘这块遮羞布。太后娘娘非要亲手把它扯下来呢!”
小珈若是这样好惹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太后咋还不下线……我以为这章能下的……(写她心好累
第076章
大殿之中, 陛下看过北狄王送来的请罪国书, 随手递给了萧融。
“看看吧!这北狄王倒是推的干净, 把所有罪名, 全数推到了胡拜身上。真以为朕不知道吗?若没有北狄王令, 胡拜怎能调动这么多人?这个北狄王胡伦,就是个最不安分的!”
北狄王在国书中提到,虽然不是他的错, 但今年冬日的贡奉,愿意全数增加一成。
萧融提议, 让陛下干脆再加三百张良弓,一千支箭矢。反正,北狄还真不能太闲了。
陛下起身, 和萧融一同去宫宴:“多亏你赶来的及时,将百姓疏散,没有造成大的损伤。朕已经命专人下去,给百姓抚恤。”
萧融一脸嫌弃:“陛下优柔寡断,自己惹出来的乱子, 合该自己收拾。若不是看在……咳……”珈若的面上……
陛下和萧融齐齐咳了一声。
萧融轻咳一声,道:“为君分忧, 臣理所应当尽力而为。”
陛下淡淡道:“世上虽有公理正义, 却也有生在骨血上的脓血。朕要挖掉这个脓包,就要剜下一大块带血皮肉来。朕这计策算不得光明磊落,也十分不耻于此道,但若落在明处, 焉知不会有拿六弟‘太后嫡子’来做身份的人?何况,太后从始至终,都站在他那边,朕能杀弟,难道真能弑母吗?”
虽然办完了这桩事,可陛下依旧神色郁郁,没有什么欢喜之色。二人刚到殿外,就听见太后正说起,珈若和邕城王“天作之合”等等。
陛下一听,猛地一甩头,看向身后的萧融。
太后娘娘这怎么回事呢?就盯着他两不放了?一会儿要给萧融说媳妇,一会儿又盯上了小珈若。
周太后抿了一口茶,心头的烦郁散去了些,还有几分得意。
什么天作之合?她和六儿都看不上这臭丫头,可眼下她说有过这话,这丫头能和她当面对质吗?
陛下一心想要遮丑,才给了她这大好机会。临走之前,也得好好的踩上皇帝皇后一脚。
珈若望着太后,微微拧眉:“太后娘娘,您忘了,之前邕城王吓的我病了半月有余,王爷还四处嚷嚷,是我这弱女子把他推下河。”
周太后笑道:“他是喜欢你,为了引起你注意,才故意这么说。后头,他不是登门向你赔罪了吗?哀家还记得,原先和你提起此事,你倒是很愿意。现在却又不愿意了,难道是嫌弃六儿摔断了腿?”
珈若轻轻露出一点笑意,直言道:“就算邕城王殿下有三头六臂、通天本事,臣女也不愿意。”
言下之意,更别说,他现在还断了腿。
太后面色沉下来,珈若却又转过脸,漫不经心似的:“并非臣女不愿意高攀,而是是不敢嫁。您也说,邕城王喜欢臣女,才故意把臣女吓病?还四处嚷嚷,冤枉臣女,这也是为了引起臣女的注意?姑且就算如此,臣女体弱,只怕真嫁过去了,连小命都要折腾没了。太后娘娘还是为邕城王殿下,挑选一位身强力壮的王妃吧!”
言外之意,得经得住“变态”的邕城王折腾。
毕竟,他断腿之前,就已经好变态了呢!
周太后气的一拍几案,正要开口,陛下便进来了,笑着道:“母后若想为六弟完婚,不如在宫中多住些日子。儿臣和皇后一定会为六弟挑选一位,身强力壮的好王妃。”
周太后含混几句,借口头疼,就先走了。
夜幕低垂,好容易等邕城王睡着,周太后才回自己寝殿。
这几日不知为何,邕城王白日昏睡,到了晚上就开始大发脾气。周太后见他满眼血丝,脸色都发青,实在是心疼不已。
周太后点燃了烛火,坐在榻边,身边随侍的人,全都换了一波,每日好生伺候,却从不和她说一句话,呆板的像是木偶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