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女孩站起来,看了一会银娜,说:“不过,既然你都到这了,那就跟我来吧,先说明,‘海’是要拿东西来换的。”
女孩转身往树林里走去,银娜连忙跟上,问:“要拿什么东西来换?”
“什么东西都行,”女孩回头看银娜,“以前有一位诗人,他什么都没有,他就写了一首诗,还给黑果起了个新名字,哦,那果子原本叫黑果,‘海’就是诗人后来起的。”
“我不会写诗。”银娜看看自己全身,睡觉的时候两手空空,唯一能拿出去的大概只有脖子上挂着的银牌了,“这个行吗?”银娜勾着链子把银牌从衣领内拉出来。女孩停下脚步,凑过来看,然而只是看着却不说话。银娜观察女孩的神情,发现她的眼睛往自己的衣服上撇了好几眼。
银娜突然明白了,指着自己的衣服说:“这件衣服行吗?”
“行。”女孩立刻回答道。
银娜把衣服脱下来,递给她,女孩接过后立马穿在身上,穿上后还感慨道:“真好,真暖,活人就是活人,热气腾腾,跟刚出笼的包子似的。”
银娜跟在女孩的后面往前走,女孩的头发梳成一条大辫子,辫子在身后垂着,辫尾用红绳绑着,绳上还串着几个蓝蓝绿绿的珠子,点缀在乌黑的发辫上,煞是好看;身上穿着刚遮住膝盖的连衣裙,银娜刚刚看到连衣裙胸口处有一辆小单车的图案,整个图案是用不同颜色和形状的布缝上去的,她觉得图案有点眼熟,突然想起小时候自己也有一件衣服上有类似的单车图案。粉色小外套搭着鹅黄色的连衣裙,在郁郁葱葱的树下,如果再带上遮阳帽,挎上装满鲜花的小竹篮,就跟以前小姨买的明信片和挂历上的图片一样了。
她们往树林深处走了一会,女孩在一棵树前停下,那是一棵树干和枝干都是白色的树,颜色跟白桦树很像,但不同于白桦树的秀气挺拔,这棵树像一座绵延不绝的大山,树干粗壮,枝叶向四处延伸,与其他树黑白交错,银娜抬头望,枝叶层层密密,看不到这个树的树冠。
女孩对银娜说了一声:“在这里等一下。”就爬上树去了,树枝繁密,三两下就消失在视线中。
银娜看呆了,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穿着裙子爬树还爬得那么灵巧轻盈,就好像蜻蜓轻轻地点在水面上,停留一瞬,又点在另一片水面。
没等银娜怎么回过神来,女孩又从树上跳了下来,左手拿着一个苹果大小的椭圆形绿色果实,右手捏住残存在果实上的细枝用力一拧,然后一拔,细枝带着一片果皮被拔了出来,女孩把果实推到银娜面前,说:“把里面的汁喝了。”
银娜拿过来,发现果实里面是空的,类似椰子的结构,只有黑乎乎的果汁。
“这是‘海’?”
“嗯,喝下吧。”
银娜闻了一下,没有什么味道,就仰头喝了下去,喝下去时有淡淡的酸味。
女孩接过银娜手里喝完的果实,说:“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这样就行了?”
“是的,在回去的路上你会得到讯息。”
“等一下,”银娜想到了阿愿,请求道:“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我想带给一个朋友。”
“不行。”
“我可以拿东西换,我还有项链。”
女孩摇摇头,说:“按原路回去吧。”说完,也不等银娜再开口,就跟刚才一样几下就跳上树,消失了。
银娜追过去在树下站了一会,喊了几声,直到确定女孩不会再出现了,才转身往回走。
一路上那群胖鸟都跟在银娜身边转悠,直到银娜上了船,它们才留在岸上跳来跳去,船开始往回走了,银娜跟它们挥了挥手。回去的路上,银娜打起精神四处张望,心想着会有什么讯息呢,恍恍惚惚间,看到一个穿白衣服的人俯下身,随着他的动作,脖子上挂着的细链往下坠,藏在衣领内的银牌也随之滑出来,那块银牌上刻着一艘帆船。这不是我的银牌吗?银娜恍惚地想着,正打算把目光往上移,看看是谁带着这银牌时,就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银娜忽然清醒过来,发现船已经回到石壁下面了,阿愿正在上方喊她。
银娜向船夫道谢,然后下了船,拾级而上,回到岸上。
“你怎么样?还好吗?”阿愿连忙走过来问道。
“嗯。”银娜点点头。
“有没有找到你爸爸的消息?”
银娜想了一会,说道:“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她把银牌拉出来,接着说:“刚刚回来路上我好像做了一个梦,看见一个带着这个银牌的人,但我没看见他的脸,不确定是不是我爸爸。”
“这银牌是你爸爸的吗?”
“我也不知道,这是前几天我在家里杂物盒翻出来的。”
“难道与这银牌上面刻的图案和文字有关?”阿愿伸手拿过银牌,与银娜凑在一起研究银牌的两面。
可是这的确是一块普通的银牌,没有夹层,没有小机关,上面刻的都是很常见的代表好意头的图案和文字,他们俩看了一会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殊含义。
“我们回去找找吧,一边找一边再想这事。”阿愿提议道。
第6章 英雄与黑长虫
银娜与阿愿就按原路返回,等他们回到山坡上时,她和阿愿坐着休息了一会,又接着往山下走。山下热热闹闹,像一个繁荣的村庄,人群和房子一直延伸至天边,尽头是绵延不绝的高山,不知道在那些高山背后是不是还有无数个这样的村庄。
“去那里后,我需要注意什么吗?”银娜边走边问。
“不用,就当他们是普通人一样,其实不仔细看,不会有什么差别的。”阿愿答道。
“你有屋子吗?”
“有,那里,那个正方形的就是。”阿愿手指着前方的某一点。
银娜看向阿愿指的方向,但因为距离的原因,她看不出阿愿指的是哪一栋。
“为什么你们还需要房子呢?难道这里还会刮风下雨?”银娜抬头往上看,在人世间被叫做天空的那个位置在这里也是蔚蓝一片,但是没有阳光,不刺眼,就像在看一副纯蓝的画而已。
“不会,但每一个来到的人都会找一个屋子栖身,可能是因为习惯了吧。”
“你们怎么建房子?”
“用石头搭,这里最不缺石头。”阿愿指着地上零零散散的几堆石块。
银娜看着地上的石头,突然想到了爸爸,问:“这里这么多人,我们怎么找我爸爸呢?”
“只能碰运气,一片一片地找。”
银娜不再说话,与阿愿沉默着向前走。他们走到了村庄的边缘,已经听得清那里人们的讲话声了,银娜下意识地拉着阿愿的手腕,阿愿转过头,笑笑,拉着银娜的手,带她走了进去。
从远处看时每个屋子像从地里冒出的矮矮的小蘑菇,形状各异却可爱,然而走到跟前才发现这些屋子非常简陋,有的好几间挨在一起,有的前后错开,有的背靠背,朝向各种方向都有,但都是一人高左右,窄的就一米长宽,用灰白的石块垒起来做墙,上方用树枝和宽大的叶子盖着,里面最多只能挤着坐两个人,宽的也就三、四米长,里面围坐着一群人。这里的人银娜只接触过阿愿,当她还没走进去时心里有点不安,然而当她走进去后,发现他们跟阿愿一样,除了脸色苍白点,没有其他可怖的地方,他们也没发现银娜的不同,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银娜跟阿愿在每间屋子前穿梭,仔细查看每个人的,希望能看到银娜爸爸的脸孔,然而这里的人很多,银娜感觉自己都看花眼了,屋子里、草地上都有躺着、坐着、站着、跑着或跳着的人,有男女老少,他们的穿着有很明显的时代风格,有上世纪50、60年代蓝、灰、绿的干部服,有80、90年代很流行的喇叭裤、牛仔裤、短裙、塑料凉鞋和蝙蝠衫等,也有明显是这几年流行假两件和破洞牛仔裤。他们有的一个人发呆,有的两三个人聊天,有的一群人围着一堆树叶或石子坐在一起似乎在玩游戏,阿愿拉银娜走上前去看,银娜才发现他们竟然拿树叶当纸牌,在树叶上刮出数字和红心、黑桃等,那些石子则刻上了“马”、“象”、“排长”、“连长”等字,当做象棋和军棋,地上也画了棋盘,银娜看到这些觉得不可思议。在一个五边形的屋子前还有两个人打架,周围的人在起哄,他们打着打着就打进屋子里,撞到了墙,墙倒了,上面的树枝、叶片掉了一地,他们又不打了,跟周围的人一起捡石头和枝叶。他们的神情有喜有悲,有怒有笑,仿佛跟他们生前一样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