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娜闭上眼睛,其实闭上眼睛跟睁开眼睛没有任何区别,她有时觉得可以练习睁着眼睛睡觉。
第3章 寻找家人
银娜走下碎沙石路,顺着泥路右拐,就看到一栋平房前有个年轻男人在劈柴,脚边整齐放着一大堆劈好的柴火。
“程哥,劈这么多柴啊。”银娜跟他打招呼。
年轻人抬起头,看到是银娜,也打招呼:“银娜,来来来,坐下,我这是趁着放假回家给他们多劈点。”
银娜在旁边的一个木桩子坐下,问: “秋丽有消息了吗?什么时候回来?”
“快生孩子了,不知道是不是儿子。”
程哥是秋丽的亲哥哥。秋丽是银娜小时候在村子里关系最好的玩伴,经常一起玩过家家,上树摘果子,还去偷过别人的番薯,银娜去镇上读小学后,只有寒暑假回外婆家住才能再跟秋丽一起玩。升初中后,越来越少见到秋丽,后来才知道她初中没读完去外面城市打工了。原本,秋丽过年放假还有回家,这两年却连过年都没有回来,家人很着急,但联系不上,直到去年,家里接到一个电话,是一个男人打来的,说秋丽跟他在一起,现在在他老家湖北,让秋丽的爸妈不用担心,等秋丽生了儿子就让她回家,顺便办婚礼。
“希望是儿子。”银娜只能这么说。
程哥也不动了,拿着斧子叹了口气:“希望吧。”
银娜跟着沉默了一会,想起自己来得另一个原因,连忙问:“程哥,十年前你还在读初中吧?”
“十年前?”程哥数了数,回答:“对,初二升初三,你现在读高中了吧?”
“高三了。”
“这么快,明年考大学了?”
“嗯。程哥,你读初中时候,我们村子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大事?你说得是哪方面的大事?”
“出人命的大事,比如有没有年轻人打架把人打死的?”
“没有,打架的事常有,但把人打死肯定就没有,大家乡里乡亲的,有谁会下重手。”
“那有没有人在洗衣服的溪边淹死呢?”
“那水那么浅,坐在水底,水都淹不到下巴,怎么淹死人,要是淹死人了,谁还敢去那里洗衣服,本来那里就阴凉得很。”
“也是,程哥,十年前你读初中,那时在村里一定有一大帮跟你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子吧?”
“那是,不要说我们村里,附近几个村的都很多,我们一帮人经常一起骑单车到处去玩,去后埔山上泡温泉,去镇上广场吃粄汤,去......”
银娜看程哥越讲越兴奋,连忙打断说:“那当时有没有跟你们差不多大的男孩子突然出意外去世?”
程哥听了这话,想了下,说:“有几个,一个叫黄平的偷摘别人刚打了药的甘蔗吃,被毒死了,一个叫彭涛的被路边的一条狗咬了,不敢跟家人说,后来得狂犬病死了,还有三个大中午去镇上的大江里游泳被淹死了,哦,还有一个我们村的,叫远鑫,被毒蛇咬了,是我大伯及时拿了蛇药给他敷上才救活,不然也死翘翘了,现在我跟他还有联系呢。”
“除了这些人,还有吗?”银娜觉得这些人跟阿愿都不符合。
“没有了吧,我初中毕业就出去打工了,后面有没有这样的事我也不清楚了。咦,你问这些干什么?怎么老问有没有人死?”
“放假的作业,要写一篇作文,我打算写篇悲痛主题的。”
“哦,那你可以换个写,写个吓人的,不是有人在山上看到一条水桶粗的大蟒蛇嘛,这个可以写。”
“好,我回去想想看这怎么写。”
从程哥家出来后,银娜又去了村子的小卖铺,小卖铺建在村口的一个大凉亭里,那里经常有很多人在里面休息,路人和村民、老老少少都有,银娜过去找几个相熟的人以要写作文为借口委婉地问了这事,但都没有结果,仿佛阿愿是凭空出现的一个人。
下午2点钟,银娜提起一个布袋往溪边走,想到等一下会见到阿愿,银娜心里还是有点害怕,可来到溪边,看到阿愿跟昨天一样坐在对面,又不怎么怕了。因为阿愿实在看起来跟活人没两样,他冲银娜笑时,脸颊上有两个酒窝,还有小虎牙,非常阳光帅气,银娜心里一阵惋惜,要是他还活着,在银娜的高中里绝对是校草。
可能怕吓着银娜,看到银娜来了,阿愿没有站起来,也没有过来,坐着跟银娜打了招呼。
“阿愿,我问过很多人了,他们都不知道你的事,也不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事。”银娜抱歉地说。
阿愿听到银娜的话愣了一下,有点难以置信地问:“没有人知道?我死在这里,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吗?也没有人找我吗?我的家人呢?”
银娜摇摇头,说:“完全找不到你的任何信息,也不知道你的家人是谁。”
“怎么会这样?”阿愿喃喃自语,过了一会突然抬起头,说:“会不会其实我不是这个村子的人?”
银娜点点头:“有可能,如果你是本村的,无论是死还是失踪都会有人知道,有人找的。可是,即使是外来的人,你死在这里,就表示你的尸体当时是在这里的,怎么也没人知道呢?”
阿愿看着水面,想了会:“被水冲走了。”
“被水冲走?可是这里的溪水不急,要冲走一个人没那么容易,冲到田地里基本上会被人发现的,虽然下面分流了,但都弯弯绕绕的,甚至有可能被卡住。”
“下大暴雨的时候有可能”,阿愿接着说:“不然的话就只能是埋了或带走了。”
埋了或带走了?银娜想着阿愿的话,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如果是阿愿的亲人或好友来把他带走,那不可能悄无声息,全村没人知道。银娜突然想起昨天阿愿说他是冤死的,那很大可能是有人毁尸灭迹。毁尸灭迹?银娜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环顾了下四周,感觉有点害怕,这里竟然可能埋着一具尸体,虽然现在还在跟一个鬼魂讲话,可阿愿毕竟看起来跟活人一样,跟腐烂的尸体比起来,反而不让人那么害怕。
银娜停止自己的胡猜乱想,跟阿愿说: “阿愿,我想了一下,我在村里没有问到有用的信息,可能是你给的信息太少了,不过你毕竟失忆了,也给不出更多的信息。所以我想了其他的办法来帮助你。”
“什么办法?”阿愿的眼神亮了几分。
银娜从布袋里拿出了一个手机,那是银娜爸妈去深圳前花400多给她买的,方便她在学校住宿跟家人联系。这个手机银娜非常宝贝,这是她出生以来拥有过最值钱的东西了,平时都小心保管,生怕刮到机身和屏幕,而且基本很少用它打电话,只是用来跟爸妈发信息。
她按着手机按键,跟阿愿说:“你走近点,我给你拍照。”
阿愿站起来走到溪水中间,看着银娜手里的小玩意说:“这是手机?”
“咦?”银娜有些吃惊,说:“你也知道?”
阿愿点点头,“我在那边听新来的人说过,也在溪边看人用过。”
“哦,”银娜点开摄像头了,说:“来,你站好,刘海弄上去,把整张脸露出了,我给你拍清楚点。”
阿愿连忙把刘海撸上去,站直,双手紧贴身体两边,头微仰着盯着银娜手里的手机,表情端正。
银娜想笑,觉得他很严肃,跟军训的时候站军姿一样。
可是当她把手机摄像头对着阿愿的时候,她就笑不出来了。虽然摄像头对着阿愿,可手机里的画面根本没有阿愿,有溪水,有对岸的树,有阿愿正站着的脚下的那片沙石,就是没有阿愿。
银娜放下手机,冲他摇摇头说:“拍不到。”
阿愿挺直的背一下子松懈下来,他垂下头好一会,抬起来刚想说些什么,就被银娜抢先说了。
“幸好我做了第二手准备,”银娜从袋子里拿出来一个大本子和几支铅笔,说:“不能把你拍下来,我就不信还不能把你画下来。”说完冲阿愿笑了笑,接着说:“我聪明吧。”
阿愿也笑,说:“嗯,真聪明。”
“那你现在就听我的,走上岸来吧,坐在青石板上,面向着我。”
阿愿依言照做。
“好,我准备画了,我不是很会画人物素描,所以可能一次画不好,需要画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