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玉抬起头,一张脸上没了平日里不要脸的模样,他很郑重的却又语气温柔道:“阿婵,你教我为人处事,教我如何生存,这是你擅长的。”
“但是,你现在遇见不擅长的了,你不懂什么叫欢喜,但是我懂,我最懂欢喜你了。”
“我欢喜你的手,你的头发,你的眉毛,你的眼睛……”他的手随着话语去触摸舒婵的脸,一下一下的划过她的眉毛,眼睛,最后盯紧了嘴唇。
他犹豫的将手指贴上去,笑起来:“梦里,我最喜欢这里了。”
舒婵:“………”
——刚刚的感动没了!
池玉认真道:“阿婵,彼时我年幼,你养我,现在我年长,我养你好不好?”
舒婵看着洞口依旧在飘的雪花,默了很久。
这样的雪天,上辈子其实之前也经历过的。
那时候,她还是个瘦黄的自卑丫头,班里的女生都有男孩子喜欢,唯独她没有。
她有时候会听见班里的人这么说她。
“听说她总是在别人家住,因为她爸爸妈妈是杀人犯!”
“不要跟她玩,她偷人家的东西!”
“听说她是孤儿院的,所以总是被人领养!”
“……我还听说,她是站街女生的!”
………………
造谣不需要成本,而且年龄越小,越信的快,那时候,便没人喜欢她。
她一个人走在雪地里,没有朋友,没有家人,然后迷路了,整整一天坐在天桥底下,没人找。
后来,舒爹又是个暴脾气,舒妈比舒爹更忙,她想了想,能记起舒爹那张吼天吼地的脸,却想不起舒妈的脸是什么样的。
舒婵恍惚一瞬,突然想,也许,自己这么快接受池玉,是因为他眼中露出来的那份炙热的欢喜。
从来没有人这么喜欢过她。
从来没有人用那样浓烈的眼神看过她。
那就试试吧,她想。
被人喜欢的滋味,着实是不错的。
舒婵叹了一口气,她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已经是清明一片,她笑着轻声道了句:“嗯,那就,好好的养我吧。”
****
外面的雪依旧下的很大,池玉乐滋滋地站起来,他想去外面捡个野兔子什么的回来烤了吃。
他们滚下了一个长长的山坡,要背着舒婵爬上那个坡是不可能的,那就只能在这边先等着人来救援,所以在有人来之前他得先把舒婵喂饱了。
可能是双喜临门,又或者是好运连连,反正池玉觉得吧,当舒婵答应他的那一刻起,华夏所有的好词汇都应该用在他这里。
好运气终于来了,瞧,一出山洞就捡了只野兔子。
他颠颠的把野兔子拎回来,道:“阿婵,你还记得以前吗,那时候也有只傻兔子撞死在咱们家的木桩上,大冬天的,还吃了一顿呢。”
舒婵点点头,她记得这回事,然后有了兴致,坐在一边,指挥着池玉在山洞里燃起火,烤起了野兔。
他们好像就在冬游一般,丝毫不被外面的天气所伤,舒婵的心情总算好了一些,她撕开一条野兔腿,递了一块野兔肉给池玉:“来,吃。”
池玉立刻放下手头所有的东西,得瑟的朝她张开了嘴:“啊——”
他叼着肉吃下去,身板挺得更直了,然后眼睛突然盯上了舒婵的嘴唇。
他慢慢的挪着自己的身子,先是含蓄的嘟囔道:“以后都要喂我吃。”
舒婵本来想要给他的兔肉顿了顿,反手一转,塞进了自己嘴巴里:“你是不是皮又痒了?”
池玉朝她道:“这不公平!你就要喂我吃!哪有你这样的!以前你养我的时候,你都会喂我吃饭,现在我养你了,却连顿饭也混不上了。”
他哼哼唧唧的:“你还教我说什么时代在进步呢,我这是什么进步,我这不是倒退吗!还不如不吃饭算了,反正饿死我你也不关心!”
他一边说又一边蹭近了些,然后熟练的将人抱进怀里蹭,“我不管,以后都得喂。”
舒婵眯起眼睛,池玉顿了顿,然后鼓起勇气梗着脖子道:“不喂也行,一人退一步,但今儿个,今儿个…………”
他眼睛左瞄右瞄的,颇有些心虚。
舒婵冷声问:“今儿个怎么样啊?”
池玉狠狠抬起头,一副勇敢为革命牺牲的精神,大声道:“今儿个,爷要你用嘴喂!”
舒婵:“…………”
——她想了想,嗯,确实又有好几个时辰没打他了!
——给他好脸了!
——对于这种皮松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打,打的怕了,皮就紧了!
她抬起手就往他背上拍,“你还敢称爷了………我让你敢称爷!”
洞里响起啪/啪的巴掌声,和时不时冒出倔强的男高音:“我就要!”的怒吼,洞外却是安静如鸡,一片死寂。
刚赶到洞门口,还没有来得及表功就听见那一句“爷要你用嘴喂”的池府护卫们皆瑟瑟发抖:他们好像,在不经意间知道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
几人互相看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人生哲学选择题:
——是进去当一名承受命运折磨的真勇士,还是默默撤退,做一个不打扰冷面上司露出真面目撒娇打滚求抚摸的好下属!
第38章 第三卷
来京都的第一年第一个春节,舒宅过的尤为热闹。
首先,老实叔父和叔母在接到舒婵婚讯的时候,就一路紧赶,终于在过年前几天到了京都,舒老夫人看见他们之后那颗因为大儿子大过年被派遣在外没回家的忧愁也淡了些,拉着舒从直笑,就连一向不讨她欢喜的于氏也得了她一个不大的笑脸,即使那脸笑容业务不娴熟,看起来颇有些僵硬,但对于十几年都没获得婆母一个眼神的于氏却犹如喜从天降,走路都有些飘——她连回院子的路都是舒婵和舒媛搀扶着走回去的。
其次,是王家表兄王庭明上门过春节了。
说起来这位王家表兄王庭明,其实长的十分柔弱,白白净净,有一种偏女性的阴柔美,而且一说话就脸红,脸皮薄的很,但眉间又自有一股英气,是个长相难得的好少年。
据舒老夫人磕着瓜子八卦,王家表哥是王家百年来唯一长得好看的少年郎。
传闻王家几代男性都长得凶神恶煞,丑的很,在云州的婚嫁市场十分不吃香,于是王家几代祖宗都热衷给儿子娶娇弱可人的儿媳妇,以此来改善家庭后代基因,希望自家男性也能出一个潘安,不叫人嫌弃。
无奈一直没有效果,倒是生出来的女儿家都美的很,继承母族优点,王家的女儿一向很好嫁。
许是舒从来了,将府里打理的利利索索,且舒从给舒老妇人交了一大笔银票——舒从的布庄店铺在青州连锁店发展的很好,赚了一大笔,在云州和青州地带,舒从也算是一个有名有姓的人了,小儿子的成功(即使是个商人)也极大的慰藉了她身上“育儿不成功”的标签,高兴之余,也有兴致谈论之前了。
舒老妇人斜躺在榻上,道:“在你们外祖父和外祖母又生出你舅父那个模样时,可谓是伤足了心,你外祖母干脆破罐子破摔,觉得可能几代人的努力也就这样了,于是聘娶了你舅母,嗤,那可是十里八乡都知道的厉害角色,不比你舅父长的……咳,好,虽说不丑吧,但到底不是美人,你舅父不太满意,当年还嚷着纳二房,被你外祖母一顿打。”
舒婵和舒媛互看一眼,都觉得舒老妇人今日谈性颇高,也不知道有什么好事,竟然提起了从前长辈的八卦。
舒老妇人乐呵呵的,按了按舒婵和舒媛用小棒槌给她捶腿的手,摆着手道:“你们也歇息一会儿。”
两人答应,舒老妇人继续道:“彼时你舅母刚嫁过去第一年就生了你表哥…………”,舒老妇人说着说着突然笑起来,“别看你们表哥现在这幅文质彬彬的样子,刚生出来的时候可是五大三粗,胖得很,也丑的很,你舅母着急的呀,每天看着同龄的女娃娃,就想先定下来,免得以后儿子找不着好媳妇。”
舒老妇人:“你说人这长相啊,真是不可三岁看老,你们看庭明现在这样,谁能知道他从前是个胖娃娃呀。”
然后又感叹:“再者,你舅父舅母生出他这般模样,也是上辈子积了福了,这好日子,只要他们不作,想来不会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