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劳斯眨了眨眼睛,向左侧身,把伤口避开薇娅的视线。他避而不谈自己的伤口,无助地说:“霍普不见了……”
“什么!?”
“你能不能施个追踪咒,帮我找找她?”克劳斯请求道,他从没跟任何人如此低声下气过,“芙蕾雅和海莉去花园区拉夫基老宅刺杀祸髅,至今未归,电话也打不通。”
“可是,你的伤?”薇娅担忧地说,“不赶紧想办法治疗的话,你会一点点石化的!你会死的……”
克劳斯嘴硬道:“我敢肯定,这只是暂时的石化。除了白栎木、马塞尔的毒药和玫瑰荆棘,世界上没有能要我命的东西。那两种植物已经灭绝了。而马塞尔在一心一意拯救他宝贵的索菲亚,不会来咬我。所以,不用管我的伤。你回屋换好衣服,然后去客厅找我。我会把施咒用的东西准备好。”克劳斯说完,消失在薇娅眼前。
真是这样吗?薇娅站在原地,看着被雨水模糊的魔法阵,又看了眼石柱下的木棍和手腕粗的铁链,心中疑惑万千。但她还是乖乖地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跑回屋。她看到屋里一片惨状,窗户大敞四开,窗帘北风刮得向上翻,差点贴到窗上的墙面。
她绕过地上那摊凌乱的麻绳,迎着风雨关上窗。幸好克劳斯收起了霍普的手链,不然被薇娅看到,她会更担心,担心霍普出事,更怕霍普是为了救自己才出事。
她利索地换上白衬衫和海蓝色的铅笔裤,这是衣柜里唯一的便装。换衣服时,她无意间从镜子里瞥见背后右肩胛骨下角的那颗“井”字形朱砂痣消失了。而此时她才留意到,玉镯竟然变成石榴红色,她的胸口和腹腔有种胀满感。她转身正面朝着落地镜,和镜中的自己对视,期盼着镜子里的人能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也许镜中人能开口说话,像她在梦中听到的那个遥远而虚渺声音一样,能安慰自己,鼓舞自己。
然而镜中人并没有如她所愿,她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的皱着眉头看着她自己。哎……她也许是烧糊涂了,才会把梦境当真,才会傻到巴望镜子里的自己会说话。她也许是太虚弱了,瞧!现在的她比上一次照镜子时瘦多了,简直皮包骨了。原本就娇小羸弱,现在更是一副病怏怏的重症患者模样。乌黑的头发湿漉漉的,结成一缕缕,披在身后,使她显得越发狼狈。
她抓起刚刚脱掉、搭在床尾的被单,胡乱擦着头发。真希望头发能一下子被烘干。就在这么想着,她的头皮冒出热气,湿头发一下子干了。她惊愕地挑起眉毛。心想事成?这还是她有生以来头一次呢!
一道响雷将她从胡思乱想中唤醒。“这不是普通的雷雨。”她喃喃自语,然后疾步跑向客厅。
客厅里,克劳斯站在方桌前,一只手聚在高脚杯上。殷红的血从手心里一注注流出来,掉进杯中。听到脚步声,他抬头看了看薇娅,仓皇一笑,放下杯子,说:“东西都齐了。”他低头翻着羊皮纸书,停在其中一页上。
薇娅走过去,站到他身旁,顺着他的手,看到羊皮纸上密密麻麻的咒语和手绘插图。
“这是我母亲的魔法书。我想这页应该是追踪咒。”
薇娅不禁紧蹙眉头,她只跟外婆学过几个简单的咒语,看到书上这么复杂的魔咒,她不禁怀疑自己是否可以,而且听克劳斯的语气,他都不能确定这是追踪咒。
“相信自己,薇娅。”克劳斯看着她,认真诚恳地说,“你是一个强大的魔法师。”
看到薇娅犹疑的毫无自信的眼神,克劳斯继续说:“你每次出手相助,都能帮我们化险为夷。第一次,在地牢里,你帮助芙蕾雅打开了结界,救了我。第二次,你将自己的能量源源不断地注入霍普体内,不仅缓解了霍普的痛苦,还发现祸髅设下的陷阱。第三次,你又给以利亚提供能量,帮他撑到灵魂进入吊坠中。还有在这之前,是你,把我从祸髅的蛊惑中唤醒,我才没有杀掉我的儿子。你体内蕴含着不可限量的正能量。我知道我不该让你一次次陷入我家的危机,只是……在这个世界上,我只信任一个人……”
克劳斯抚着薇娅的肩,扳过她的身体,让她直面自己,然后缓缓地、语重心长地说:“那个人就是你……”
薇娅仰着头,凝视克劳斯,她不由自主地相信他是真诚的。看着他往日桀骜不驯的脸变得苍白憔悴,一颗颗汗珠挂在他的额头上。凶残的克劳斯现在只是一个无助的将要离世的父亲。
薇娅低声说:“要抓紧时间了。”
她反复念着书上的追踪咒,但倒在地图上的血一动不动,只是从地图中间晕染开来。克劳斯瘫坐在沙发一角,一只手紧紧地抓着沙发扶手,好似只有抓着扶手才能支撑住他越发虚弱的身体。他迫切地注视着薇娅和地图。
不论薇娅怎么念,咒语一点作用都没有。无奈之下,薇娅摒弃那拗口的咒语,只是一个劲地默念“霍普在哪?霍普在哪?”
不一会儿,地图上的血重新凝聚成一滩,又流出一小注,沿着地图上的一条街道笔直地流着,最后停在了圣安娜教堂。
薇娅自己都没想到这样居然能成功,而且她丝毫不觉得疲累。“成功了!”她兴奋地抬头看向克劳斯,这才发现克劳斯的下颔、双手都已经变成青灰色了。
“克劳斯……”她急冲冲奔到沙发边,跪在克劳斯面前。她抬起左手,颤抖着放到克劳斯鼻翼下。他的呼吸已经十分微弱了。薇娅缩回手,无助地看着克劳斯,又急又怕地哭起来。“怎么办?怎么办?你不能死!霍普在圣安娜教堂,她还等着你去救她呢!”
石化已经扩散到他的鼻翼,他唯一还能动的地方只有一双惊慌的大眼睛。他看着薇娅,想说却说不了话。薇娅知道,他想让她救霍普。
薇娅泪流满面地看着克劳斯,大颗大颗珍珠般的眼泪滴在他受伤的颈间。她颤抖的声音,不停地说:“你不能死,你不能死……别死……你答应过我,等一切过去,陪我安葬我妈妈。你不是无所不能的克劳斯·迈克尔森吗?你不能说话不算数啊!霍普,还有霍普,她在等你……”她说着说着,把头埋进克劳斯的颈间,不住地大哭起来。
过了许久,克劳斯虚弱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再哭下去,这栋宅子都会被你淹没。大雨都没你的泪多。”
薇娅吃惊地抬头看向克劳斯,正好和克劳斯的眼神撞在一起。克劳斯的脸渐渐褪去青灰色,恢复了肉色。她惊愕地看看他,又赶忙查看他颈间的划痕,完全愈合了,青灰色在一点点褪去,血管重新陷进肉皮里。光滑的皮肤上只有一道道泪水,顺着他的脖子滴到沙发上。
她又抓起克劳斯的手,看了看,手也恢复正常了。“你的伤好了!”她抬起身子,坐在地上,又惊又喜地破涕而笑。
克劳斯抬起手摸了摸颈间,湿润而光滑一片。他缓缓地坐起来,看着沾满血泪的手,又看看薇娅,莞尔一笑,说道:“薇娅·克莱尔,你又一次救了我。”
随后,克劳斯一闪身,飞奔出客厅,差点和芙蕾雅撞个满怀。幸亏他反应快,及时刹住脚步。不然芙蕾雅会被他撞飞。
芙蕾雅火急火燎地诘问:“真没想到,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俩居然还有心情在这亲亲我我!院子里的魔法阵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以利亚的身体和我的项链都不见了!”
听到芙蕾雅劈头盖脸的诘问,克劳斯沉着脸,咬牙切齿地反问:“海莉呢?你们干掉祸髅了吗?”
芙蕾雅气恼地盯着克劳斯,似乎对他的态度很不满意。姐弟俩斗鸡似的瞪着彼此,互不相让。
薇娅无奈地提醒道:“先找霍普要紧!”
芙蕾雅看向她,问道:“霍普怎么了?”
“她不见了……”克劳斯说,“薇娅在这施咒找以利亚和项链。芙蕾雅,你跟我走!”
“我也去!那也许是陷阱,多个人,多点胜算!”薇娅焦急地喊道。
“霍普在哪?”芙蕾雅边问,边走到桌前,看着地图,“圣安娜教堂?你施的咒?”她看向薇娅问。
薇娅偏过头,她无法直视芙蕾雅。因为一看见她,脑海中就会浮现她无情地抓住戴维娜施咒的画面。她不能忍受和仇人共处一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