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冰怎么喝,”林建宁忙着顶嘴,并且转身,轻轻抚摸陈晨的脑袋,她笑着问,“叫陈晨是吗?你几岁啦?”
小朋友正沉浸在薯条和酸甜酱的世界里,他显然忘却了自己不久前没得到答案的问题,他只看了林建宁一眼,就端着地坐好,吮着可乐,说:“我四岁半了,上中班。”
“我上大学二年级,这么算,咱俩都是上学第二年的人。”
陈云亮还没吃完一个汉堡,他慢慢地咀嚼,并且听林建宁和陈晨瞎侃。陈云亮也不笑,总是认真又温和地,沉默在交谈的场景里。
没几句就熟悉起来,莫吉托的粉红色气泡与少女姣好的面颊相衬,陈晨问林建宁:“物理是干什么?”
“很复杂,对于有些人来说无聊,对于有些人来说困难,我觉得无聊又困难,可是也很有趣。”
“那,姐姐,你每天都在弄物理吗?”小孩子的疑惑收束不住,一个接一个地蹦出来。陈云亮轻轻摆手示意,说:“快吃,你怎么这么多问题。”
“是啊,我每天都在学这个,以后有可能是大学老师,你要不要也考物理系呢,做我的学生,”林建宁只是说了几句玩笑话,她看着陈云亮,突然就严肃地问他,“你以为我要和你和好吗?”
“是啊,我以为。”陈云亮不为简单的事儿伪装,他十分诚实地说。
林建宁在笑,她接过陈晨递上来的薯条,轻声说了句谢谢。
“陈老师——”
“叫我名字就行。”
“小陈,”林建宁揽住了陈晨的脑袋,她十分友好地微笑,然后,睫毛闪烁着,高傲中掺杂慌张,她突然扬了扬下巴,说,“看下儿手机。”
陈云亮审视中带着无措,可还算冷静,他和林建宁对视了两秒,可貌似找不到什么答案,于是笑了一下,这才拿起手机。
KFC餐厅里有时下流行的音乐,周围是来来去去忙碌的人,陈晨正认真啃着鸡翅。
林建宁问:“行吗?”
陈云亮把手机扣在了桌上,他满脸诧异,又不明原因地笑着,有些温柔,他说:“嗨,想什么呢?你才大二。”
“别敷衍。”
“走吧陈晨,”陈云亮拿了外套,他站起来,伸手去牵陈晨,又转脸对林建宁说,“我得送他去上绘画班,来不及了,不好意思”
林建宁脸色没变,她仍旧坐在椅子上,饮料在牙尖打颤,然后,终于站了起来。她伸手抓住了陈云亮的衣袖,说:“干脆给个答案。”
“你是不是发烧了?”
“你全家都发烧了。”林建宁觉得丢脸又受挫,可她也坚强,因此冷眼看向陈云亮,然后,就抢先一步出门。外面是很淡的春日阳光,林建宁用鼻腔感受凉爽的空气,然后,伸手去拦出租车。
司机十分自来熟,他甚至问:“这边儿有演出啊,已经结束了吗?”
“我不知道。”林建宁慢悠悠地回答,她捂着包,实际上里面正有一张晚会的门票,倪颜第十个登台,要唱一首歌。
可是,林建宁不想去看了,她知道,今天晚上,陈云亮所在的舞团仍旧会登台伴舞。
“倪颜是吧?”司机还在问。
林建宁保持着一个十分淡薄的笑容,她回答:“是啊,我喜欢倪颜”
第二十六章
天下起了雨,一个繁盛浓郁的春,正在揭幕。城市,像是走入了暖气肆意的梦境,一切都变得纯粹又明朗。那些旧的店铺和街道,也似乎在东风里焕新,雨珠往下落,敲在了伞边上,起伏又掉落。
张桦在人行道上行走,她经历了一个上午的疲惫工作,下午得前往社区做居民登记,她穿着庄重的制服,方跟皮鞋踩在湿润的青砖上。她不知道此时此刻更适合思考什么,可雨和春天,总能让她想念校园,想念浸泡在绵长暗恋里的少年时光。
比暗恋陌生人更酸涩的,是暗恋彼此交心的朋友。
新长的树叶泛着翠绿的光泽,张桦那时候仅仅十几岁,她穿着短衣短裤,顶着湿漉漉的短发奔跑,林思阳太过绅士,因此把仅有的伞借给了离家太远的女同学,他带着张桦,两人淋完了从教室到公交车站的雨。
“你冷吗?”张桦总要扮演最大度无畏的样子,她像个男生一样,咧着嘴笑。
林思阳低下头回答她:“有一点。”
他眼底清凌凌,处事又那样乖巧温和,不当书呆子,也不做一个狂妄的白痴,因此,即便骨子里几分庸俗又怎样,甚至连林思阳在亲近人面前的几分顽劣,张桦都喜欢。
张桦一回头,这才看见了叫住她的人,是正在车副驾驶上招手的、白路的助理。
“张警官,我们可以送你回去。”因为喧嚣雨声的扰乱,因此助理抬高了声音,喊道。
张桦第二次见白路,并且头一回和他讲话。后排只有白路和她两个人,张桦搓了搓被雨水润湿的手,说:“太谢谢您了。”
“不客气,豆浆好喝。”白路靠在车窗上,若有所思。
接下去,似乎没什么合适的话题可以聊,车在缓速前进着,白路丝毫不觉得气氛僵硬,他眼神里永远是神秘的悠闲,他看了张桦几眼。
好在助理及时地暖场了,他说:“张警官工作很忙吧。”
“最近在做一个统计,会比较忙碌一些,平时还好,就是帮别人找找狗,或者是调解一些家庭矛盾,”张桦不是过于沉静的人,她在岗位上练就了十分妥帖的社交本领,她笑着说,“都是为居民的生活服务,要说累是真累。”
白路很久没说话,他突然就抬起眼皮,深黑色的眸子里情绪深沉,他问:“你最近看见思阳了吗?”
“今早,毕竟离得近,经常见面。”
“他也很忙。”
“是呀……”张桦轻飘飘吐出两个字,她穿着制服,因此看着总多了威严。
白路用指腹蹭着鼻梁,几秒钟,他指着车外晃过的街市剪影,他说;“虽然我们俩没认识,可我和他,从小一起玩的,一起上学放学,或者是玩儿游戏,到处跑。”
“我听他说过,”张桦即将到了,此刻面对白路,她甚至能做到略微虔诚地讲话,她点点头,“这么多年还能联系到,实在是不容易。”
车缓缓停在了小区门前,白路一行大概是为了张桦专门绕路,雨还在迅疾地落,敲打出乐章,杂乱又喧闹。张桦窄瘦的背影消失在路的拐弯处,司机将车掉头,送白路去计划中的目的地。
“你觉得她人怎么样?”红酒瓶的软木塞被拔开,发出“啵”的声响,白路把杯子攥在手里,他意味不明地,问助理。
助理说:“和善又挺开朗的一个人吧。”
“我不喜欢她。”
“嗯?”助理大概是没懂白路想表达什么,于是疑惑
白路说:“可也不讨厌。”
下午,林思阳待在办公室里,批阅完了一个班的作文,他把手机凑到耳边去,听张桦发来的语音。
她说:“我搭了白路的车。”
“他状态还好吧?”林思阳敲着字站起来,舒展了一下酸涩的筋骨。
张桦发文字过来:“应该挺好的吧,不过我怎么判断啊,也没说几句话,我头一回和明星交流嘛,你谅解一下行不行!”
她没说几句,就气势汹汹起来,林思阳站在楼道里吹风,问:“一起吃饭?”
“我来学校找你吧,我顺路,马上到了,”张桦气息有些颠簸,应该是在路上急匆匆地走,雨已经停了,空气冷清又湿润,她接着说,“嗯……民意中学后面几家新店我还没吃过。”
林思阳爽快地敲下几个字“好的,等你。”
他一转身,被身后路过的、举着水杯的吴小英吓了一跳,吴小英总那么喜欢探秘,她凑上来,问:“在谈恋爱了吧?”
林思阳慢吞吞喊了声“姐”,然后晃着脑袋,说:“没有,我在和张桦聊晚上吃什么。”
“我还没见过张桦。”
吴小英软磨硬泡,林思阳只能从手机里翻张桦的照片,他突然有些自豪地把她穿制服的照片递上去,说;“还是个好看的小女孩儿。”
意料之中,吴小英端详了半天,走之前拍拍林思阳的肩膀,说:“追她。”
“我,我好兄弟。”
“别结巴。”
来了一阵很猛的风,林思阳还有些迷茫慌乱地站在原地,而吴小英,举着杯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