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有城(17)

作者:云雨无凭 阅读记录 TXT下载

陈晨咳嗽了几声,邓一朵反手,把车前放置着的一瓶水递下去,说:“明天带你去看医生,像是感冒了。”

林秀费了很大的力气,将醉酒昏睡的贺蓝山的一条腿扯到房间的单人床上,她瘦而且娇弱,从小就没干过什么重活,这时候,只坐在地板上,望着贺蓝山皱巴巴的衣领,绝望地喘起气来。

“你自己动一下啊,把脚放上去。”

电视还开着,正播一部从林思阳儿时就火起来的电视剧,那些曾经多彩绚丽的画面,却被高清屏宠爱过的眼睛嫌弃,感觉清淡又模糊。就在十几分钟前,林秀在猫眼上看了几秒才敢打开房门,酒气瞬间涌进来,贺蓝山被他曾经的室友搀扶着,神志不清。

就是贺蓝山口中那位嫌弃他带骨灰回家的室友。

贺蓝山本来就是不长肉的体质,又经历了与爱人的死别,因此这时候他的脸锋利了不少,林秀帮那位朋友搀住他,感觉像是扶着一块高大又坚硬的石头。

她搬了一条腿而已,觉得自己手臂都要断了;喝醉的人,因为身体极度不适,因此在梦里都痛苦地皱眉,林秀几分钟前还怕他吐在床上,可现在,不在乎那些了,她搀扶不动他。

林秀还准备了生煎包和炸鸡当做宵夜,啤酒整整齐齐码在餐桌上,本来要等贺蓝山一起夜聊跨年。现在,林秀慢吞吞起身,独自开了罐啤酒。

金属拉环在不经意间断裂掉,易拉罐上方只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微小的缝隙,林秀的手指弯了弯,接着无奈地,把拉环抛在了桌上。

她去厨房,用剪刀将那一片有些坚韧的金属别开,啤酒液体发出“嗞嗞”的泡沫破裂的声音,澄黄色液体顺着易拉罐上方不规则的开口,潺潺流进了玻璃杯内。

林秀站在窗边扬起脸来,吞咽那一杯又香又涩的液体,像是给自己不小的酒量一点慰藉。

第十五章

当她喝完一些酒,并且醉意仍旧为零的时候,又再次不放心地去贺蓝山房间,他醒过来了,因为眼睛睁着。他仰面躺在床上一个小时了,正扫视被台灯光眷顾了一点的昏暗的天花板。

“你要吃东西吗?”林秀又觉得他还没醒,因为那双泛着血色的眼睛里,什么可供辨析的神色都没有,空洞洞的,像是一汪雨后的死水,清澈,毫无生气。

贺蓝山又紧紧将眼睛闭上了,他终于很僵硬地翻过身体,痛苦地叹了口气,然后,趴着又睡着了。

林秀盯着台灯下面的相框,接着,突然走近了,她在床边坐下,看着贺蓝山皱巴巴衬衫,眼珠从下往上滑动了一圈儿,说:“你真那么想她?你日子还过不过了?”

其实纯属猜测,因为贺蓝山的痛处,林秀只知道那一件,就是鳄鱼的死。

“林秀。”他开口说话了,那声音像是流水里突然掺杂了厚重细密的沙土,比以往扭曲了很多。

林秀以为他要吐,于是慌忙地站起来,她跑回洗手间拎了只塑料盆过来,扔在了地上,又急匆匆地跪上去,瘫坐在皱巴巴的灰色床单上,准备托起贺蓝山的头。

林秀很久没照顾过酒后失态的人,她的性格里绵软更多一些,此时此刻,温柔地用指节触碰贺蓝山的脸颊,然后抚摸他略微凸出的颧骨,她叹了一口气,说;“醉得跟死人一样。”

“你才死人。”

“咱别这样行不行?我错了,干嘛呀,互相诅咒么?”林秀侧着身,在贺蓝山的旁边躺下,她眨着薄薄的眼皮,说,“哎,行了,我不对你抱什么幻想了,你那么爱她,嗯?”

“林秀。”他这次是气音,微微张着嘴巴,十分有仪式感地,吐出了那两个字,然后抬起了手,干燥的掌心蹭上了林秀光滑的脸颊。

贺蓝山继续说:“我给你写了首歌,写给你一个人的。”

此刻,他弯起嘴角来笑,表情那么安和;林秀整个人仿佛要陷进床垫里去,酒的醺醺然和昏色的灯光搅拌,成了一碗清甜的蜜糖。

“我不相信喝醉的人。”她心脏一缩,接着一口气哽在喉咙里,她所期盼的似乎突然降临,但一瞬间紧张得不敢拜谢,只能用湿了的眼睛看向贺蓝山,被手盖住的那一边脸颊即将麻木。

“你得相信我啊,其实,我早就……”他含着浅笑的眼睛像微风里的湖,泛着丝丝灼热的波纹。

突然,贺蓝山摇摇晃晃地支起了上身,他眼睛里是疯狂掠过虚实难辨的光影,当什么都散尽了,就仅仅看见的林秀那张清淡的、画一样的脸庞。

贺蓝山凑上去,他像是一团焰火不顾死活地奔向水源,那冷清的呼吸渐渐逼近了,贺蓝山指尖淹没在林秀滑韧的长发里,他低下脸,轻柔地吻了一下林秀的嘴巴。

他这才声色低沉地,说:“我不知道是不是做梦,可是,我知道你喜欢我很久了,所以我也是。”

他的气息那么凌乱,像是风雨欲来的海。

林秀两只手都攥着床单,接着,慌乱地捏紧了自己睡裙的下摆,她每吐一口气都小心翼翼,然后,抬起柔嫩的手,揽住了贺蓝山的脖子。

她不顾一切了,是嗅到了最盛的蔷薇,她轻盈地微笑起来,让自己在此刻尽量不那么狼狈,然后,一切光晕湮灭在眼皮的血色后面。

世界变黑,节日的夜晚像一盒缤纷软糖,红色的叫情0欲,白色的叫悲哀,绿色的叫新生。

新年后的一段时间,所有人异常忙碌,期末考或者年终,加上要见从四处回乡的朋友,因此,惯常的家宴两周没办。天更冷了,南方的气温也直跌冰点,林建宁结束了四个月的学校生活,从寒冷干燥的首都归来。

“林思阳,嘿。”女孩拖着巨大的黑色箱子,嘴巴里咀嚼草莓味的口香糖,她也没招手,仍旧是小时候那样,冲人扬扬下巴,很酷地一笑。

林思阳手里拎着车钥匙,他把纸袋递给女孩,然后接过了她沉重的行李,两人短暂地拥抱过后,女孩甩着那一头粉紫色的卷发,问:“你买车了?”

“你爸爸的车。”

“你什么时候买车?”

“我——”两个人上了扶梯,林思阳思考着,说,“不需要,我骑自行车可以锻炼身体,反正上班也不远。”

纸袋被打开,蛋奶香味甜丝丝,窜进鼻腔里面;是林建宁从小爱吃的蛋糕,陈萍一大早排队买的。

林建宁十九岁,算是和林思阳一起长起来的,可她不合群,从来都是一副冷酷而极有分寸的表情。因为从小被冠以学霸的称号,因此大概有丢不掉的几分高傲;在这个不大不小的家庭里,她总是扮演着最理性的角色。

陈萍那时候说:“我们建宁啊,是个冷血的孩子,出门不容易吃亏。”

车里暖融融,林建宁端坐在后排靠窗的地方,她看见满世界的独属于家乡的雾气,车辆就像是潜艇,自由穿梭进一片混沌的海洋里。

车用香氛的气味还是没变,林建宁捏了捏鼻子,酝酿着接下去的话题,好久不见了,总有些微小的陌生感。

林思阳开着车,笑着问她:“谈男朋友了么,丫头?”

“咱俩还是不要计较辈分吧,怪怪的。”林建宁忽视了林思阳的问题,她和他多年以来都是直呼对方姓名的,在这个家庭里,妈妈喊建宁,其他长辈都喊丫头。

“那好,”林思阳无奈地改了口,他倒是觉察到了大学这一年多里林建宁的变化,他点点头说,“林建宁同学有男朋友了吗?”

女孩说话从小就缓慢而沉稳,她把棱角分明的脸往前凑了一下,正红色的嘴巴吐出几个字:“那林思阳老师,有女朋友了么?”

接着,又清清喉咙补充:“或者男朋友。”

前方堵车,林建宁拿出蛋糕来咬了一小口,细细品味着,然后,像是吃什么贵重的东西,她撑起脖子,慢慢吞了下去,说:“就吃一口,人不能放纵自己的欲望。”

“那坏了,今天晚上一桌子的菜,我烧个猪脚煲,肥而不腻,满满的胶质,一口下去……”

林思阳轻着声音描述,可林建宁已经从后座扯了毯子过来,她还是端正地坐着,不经意地吞咽着口水,说:“你还是那么幼稚,你那个时候啊,拽张桦去打球,人家在场上来大姨妈了,都哭了,好在我去看了,要不然你那架势还得骂人家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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