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洗漱完离开浴室,原彻已经醒了,正坐在床边玩手机。
“早。”我看了看表,离集合还有段时间,“我先下去拿鸡蛋,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帮你拿上来。”
原彻站起来,把手机扔在床上,对我笑了笑:“不用,我自己去。”
我觉察到气氛中有丝古怪一闪即逝,又好像是幻觉。
“那我在下面等你。”
我喝着豆浆,一边刷发小给我发来的《追人的108个反套路(哲♂学♂篇)》。
反套路一,对他说:我昨晚做了个噩梦,懂套路的人会让你滚,但如果他问是什么梦,回答:梦到我们有情人终成姐妹。通过幽默风趣迅速拉近距离,并占据口头便宜。
我豆浆都要喷出来,不如抓个壮丁试试。
我盯上了往粥里加自带蟹黄酱的生委,我坐过去:“我昨晚做了个噩梦。”
生委一拍桌子:“我也是!梦到沙耶加!我靠他妈的,太恐怖了,她愣是掐着我的脖子逼我转了一晚上账。”
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我说:“不如你问问我,做了什么噩梦?”
生委捂着耳朵:“我不听我不听,临兵斗者皆列阵前行。”
行吧,我转移目标了。
原彻下来了,我朝他招手。
他在我身边坐下,我搬出我的开场白:“我昨晚做了个噩梦。”
原彻:“那我们还是分开睡吧。”
苍、了、个、天!
什么垃圾反套路!
我飞流直下三千尺黄河之水天上来地流泪了。
生委说:“诶,今晚去理城啊,预算不够了所以要换成青年旅舍。”
兄弟,你不是不听吗?
生委又说:“男生两组,一间四人一间六人,你们还有可能是一间房的。”
承他吉言,我抽到了四人间,原彻六人间。
我想换,一看舍友:呼噜大王体委,梦游机器劳委,梦话高手老五。分分钟组个不眠男团,每天晚上都是闪亮合体舞台。
我已经预见了我的命运,没有人会想要这个死亡出道位。
清晨坐猪槽船游湖,我好不容易抢在其他人前面,挤到原彻身边。早上阳光不晒,却有点刺眼,他好看的眼睛眯起来,往远处湖面眺去,看着挺费力的,我说:“我这有顶帽子,你要吗?”
原彻想接,一看我这顶外黑底绿的渔夫帽,手又收回去:“双面戴的吗?不要了,谢谢。”
“哦,”我开始尬聊,“你知不知道,什么百年千年的那句话。”
摇船小哥抢答道:“我知道!百年好水,千年老窖,芦估好酒,喝了别想走。”
喂,不要莫名其妙广告植入啊!
我想说的明明是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但自己说出来未免过于油腻,我选择附和小哥:“对对,就是这句,水真的好清啊,可以看见底下的水草。”
湖上漂浮着许多白瓣黄蕊的小花,原彻问:“这些是什么花?”
小哥说:“是海藻花,不过网上也有人叫水性杨花。”
“哦,水性杨花。”原彻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他为什么要看我!
我怎么觉得他话里有话呢?
我的郁闷持续到坐上火车,好几个人挤在一起玩谁是卧底,我拿到的词是蝌蚪。
“黑的。”“会游泳。”“找妈妈。”
体委说:“有尾巴。”
看来我拿的是安全牌。
轮到原彻,他说:“四条腿。”
他肯定拿到了青蛙!这个卧底!
我说:“舌头很长。”
一轮结束,我被指认成卧底出局。
游戏继续,二轮结束,原彻也被投出来了。
剩下的人看谁都有鬼,结束的时候,大家发现我们拿到的都是蝌蚪,体委拿到了空白牌。
“你们两个在玩谁是叛徒吗?”
“游戏黑洞啊!再见!”
体委笑得很开心:“谢谢谢谢。”
他们撇下我和原彻,到别处玩狼人杀去了。
原彻问:“有没有觉得我很笨?”
我说:“也有四条腿的蝌蚪啊。”
原彻说:“可我第二轮说的是有壳。”
我说:“因为你以为自己是卧底,大家说的是乌龟啊,小蝌蚪找妈妈里乌龟打过酱油!是他们太笨了。”
原彻转而问:“你怎么也不按词说?”
我说:“因为感觉你今天不开心啊,我想你赢了游戏会不会开心点。”
原彻眨眨眼,似乎没话说了,过了一会儿又深吸口气,像是做好了什么准备,他问:“你讨厌长相不符合你审美的人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说:“不讨厌啊,这只能说明我的审美太狭隘了。”
“那成绩排在年级倒数的人呢?”
“也不讨厌啊,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和感兴趣的东西嘛。”
原彻不解地看着我:“那你为什么不喜欢他们的反面?”
我蒙了:“什么意思?”
我感觉原彻有那么一瞬间想抓住我的肩膀狂摇。
原彻低下头,我看见他伸手将腿上的裤料攥紧,用力到拳头上的骨节都泛白,“我的意思是,其实我也是个普通人。”
“怎么会呢?”我说。
“你很特别的呀。”
“在我眼里和其他人都不一样的,那种特别。”
18 想大声说
农历五月二十,宜出行,宜嫁娶。清晨天色略阴,无风,我们要骑小电驴环海。
昨晚意料之中的没休息好。
我打着哈欠跨上小车,迷迷瞪瞪抓住车把就往前开,在大呼小叫中栽进了沟里。
“马路杀手。”男班把我拎起来示众。
我颤颤巍巍求饶:“今日禁杀生。”
男班说:“谁后面有位,带带他。”
原彻站出来认领了:“我来吧。”
我上了原彻的后座,还有些恍惚,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自从昨天我说了特别以后,他好像就不太想和我说话。
我感觉我得说些什么来打破沉默。
我说:“好困,昨晚没睡好,老五唱了一晚上梦话rap。”
还是和你睡比较好。
原彻说:“昨晚我也失眠了。”
“是——”小电驴行驶到减速带上,我猝不及防被颠起来,险些摔下去,“吗?”
原彻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把揪住我,我从后视镜里瞥见他留意着后面,他说:“扶着我点。”
我好了一声,伸手,犹豫一会儿,抓住了他的衣服下摆。
“扶这。”他拉住我手腕,将我的手放在他腰上。
他的腹肌隔着衣料也轮廓鲜明,温热渡到微凉的指尖上,我克制住了想摸的冲动。
倏地,有冰冷雨丝落下来,我躲在原彻背后,手臂和后颈起了鸡皮疙瘩。
男班在前面停下,嘱咐大家穿好雨衣再走。
大概我就是一个关键时刻掉链子的人,大家都穿得差不多了,我仍在翻包,找得心浮气躁:“奇怪,明明带了的。”
原彻转过身看我,晶莹水珠落在他长而翘的睫毛上,显得眼神清亮,他说:“一起披,你从后面钻进来。”
我说:“雨也不大,你自己穿就好,不用管我。”
“你想淋雨吗?”原彻问,又把雨衣脱下来,“那我陪你。”
原彻阅读理解是真的有问题。
他的回答像那种抓不到答题要领,于是在答题区给老师拜个早年的学生。突兀但暖心。
作为阅卷老师,你明白夸是一种手段,得分才是目的。你不禁揣测这次考试对他有多重要,游戏机、零花钱还是其他,但你永远不会思考一种可能性:这个学生想让你开心。
但我,秦思故,博弈论鬼才,总是反其道而想。
原彻想让我开心=原彻喜欢我。
听起来有点天方夜谭,但我觉得这不是毫无根据。
毕竟,毕竟他还舔过我。
……嗯。
我说:“那还是一起披吧。”
“青春,就是要敢于拥抱风雨!”体委撕掉雨衣,大喊着率先冲了出去。
女班追在他后面骂破坏队形。
我猫在原彻的雨衣里,他给我留了个喘气的豁口,冷风嗖嗖地灌进来。
原彻说:“衣摆下面漏风,有点冷,能帮我捂一下吗?”
我哦了一声,帮他扯住。
“前面也漏。”原彻似乎不满意,“不然你还是抱着我吧。”
“啊?哦,好。”我一脸淡定,乖乖展臂环住原彻的腰,“这样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