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穿戴随意的男人在茶室里相对而坐,各自脸上神色轻松,给人感觉似只是在闲谈天气人文、经济地理,默契而愉悦。
但实际,平和之下,一如既往的刀光剑影。
夏少城慢慢品着手里的茶,虽然李家的下人们对他的喜好了如指掌,但这么多年,每次泡的茶尝起来总觉得差一点味道。
具体是什么,他说不出来,或者就是一种感觉,一种心之向往的期待,因为即使他自己按照她告知的分量水温,她固化的程序小心翼翼的来一次,也不会有那样完美的体验。
他抬头看了眼挂在墙上的古董钟,这个时间,她应该正在吃早餐。
刘述辉见他似走神,微微笑着问:“夏总想到什么这么开心?不会是我们接下来的合作?”
夏少城收回深思,不甚热络的看向刘述辉,这个人比起从前的刘能圆滑许多,没有刘能颐指气使的架子,看上去和善又好说话,但论起深沉心机和狠辣手段,实在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夏少城缓缓将茶杯放在茶案上,淡淡笑了下:“这茶,刘总不喜欢吗?”
刘述辉笑:“我这人生的粗鄙,再好的东西入了我的口,我也品不出好歹,虽然遗憾点,但也少了许多麻烦。人嘛,一辈子就那么点时间,乐活是一天,不乐活也是一天,懂得太多,操心的也越多,受的累也就多。”因为“喜悦”,他眼睛眯成狭长的一条,浑圆的头脸搭配圆柱般的身体,单坐在那里就有种仿若相声演员的喜乐气,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手上握着人命的大毒枭。
“我只要认识钱就行,毕竟只要有了钱,就算屁都不懂,在别人眼里你也是精英。”
“哈哈哈哈。”夏少城应和似朗笑,“刘总活得很通透。”他叹口气,有的放矢的遗憾,“刘老先生从前若是能像您这般,不要一意孤行,或者如今格局会大不一样。”
“家父是太重感情,过度相信一些人,被一些所谓的情义蒙蔽了双眼,才会决策失误。”刘述辉笑容可掬,“我跟他不一样,我只要利益,人情在我这里是狗屁,谁给的利益多,我就跟谁合作,一分一毫算清楚,谁也不吃谁的亏。”
难怪这个人能在短短时间内迅速崛起,不得不说,有时候赤裸裸的唯利是图反倒比装清高的虚伪更让人欲罢不能。
或者是感受到夏少城的淡淡犹疑,刘述辉又“坦白”:“但是夏总放心,我这个人虽然唯利是图,但该遵守的联盟规则还是守得。不是我高尚,对我们这种人来说,信誉就是隐形资本,是用钱也难买的东西,我好不容易建立起来,自然不会自毁长城。”
夏少城说:“我相信刘总,不然今天我们也不会坐在这里。”
“夏总还有什么要求可以提,您不用担心我是否能做到,生意是谈成的,主要合作双方都得顺气,买卖才能进行得下去。”
“刘总之前提的分配方案很合理,我没有异议,我今天找你来,只是担心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愿闻其详。”
“刘总也知道当年刘老先生是因何败北,如今刘总这样冒进,让人很难不联想起当年的教训。我知道刘总这些年在嘉陵市已经培植起不小势力,不过在嘉陵警方的穷追猛打下,似乎也损伤颇多,刘总真有把握能做成这单生意?”
“我能理解夏总的担忧,但是我既然能提出来合作,自然是有了万全的计划,嘉陵市那边的市场已经搭得稳健,贮藏和销售都不会有问题。再说‘富贵险中求’,如果因为怕危险偏安一隅,我们永远都不会成为这个王国的国王。”
“我们?”夏少城笑了笑,“刘总言重了。”他撩起眼皮有深意的看刘述辉一眼,重新端起茶杯,脸上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平淡样子:“大概三岁小孩都知道,同一片领土上,国王永远只有一个。”
刘述辉眼中闪过阴郁,只一瞬又变的平和,从头到脚一如既往的喜乐和气:“的确只有一个。”他哧哧笑出声,一如既往的“实诚”,“但既然你我现在都不具有这个实力,也只有联手图谋更多。等到了需要二选一的那一天,你我都不必顾及今日情分,毕竟只是一个利益联盟,不能互利互惠也没有存在的必要,到时候各凭本事才是应当做的。”
他双眼闪着冷寂的光芒,无波无澜的看着夏少城,像在投诚,也像是交易:“不过你放心,就算真的到了那一天,我一定不会要了你的命,一定!”
夏少城盯着他半晌,终是微微笑了:“我信刘总说的,我也一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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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许柚醒的时候, 关楠已经离开多时, 睡衣整齐叠好放在枕头旁边,被角包括那一侧的床单也被牵的平整,余温不在, 很容易给人一种根本没人躺过的假象。
许柚伸手将他的睡衣拿过来, 贴脸枕着, 她知道昨夜自己是有些失控了, 那样反常的莫名其妙的软弱, 不光他意外, 连她自己也深切感到无所适从。
手机里多了信息,夏少城发来的,简短几字:“已经办妥。”
许柚回:“好。”
本来惯有的知会程序, 今天出了意外, 几分钟后,夏少城突然问:“这件事,关楠知道吗?”
“不知道。”许柚言简意赅,“他是局外人,我不希望他牵扯太多。”
“明白了。”
删掉信息,许柚将手机放到一边,罕见的赖在床上没有起身。
他既是她的盔甲, 也是她的软肋,从前是,现在也一样,只是他不知道, 她也没打算让他知道。
他未完的任务她帮他完成,所有成全或是不能成全的过往都不再跟他有任何关系。她不需要他成为所有人眼里的英雄,也不需要他有其余耀眼的身份。
只要他能平平安安的活着,余生相携相守才是她期待的全部。
……
案件分析会议在一众民警明目张胆的疲惫中开展,陈渝融所谓的“休息好“实际就是不能过劳死,所谓“有体力,才有效率”更是一碗没有任何执行可能的毒鸡汤。
案子来了,只要有条件,轮转二十四小时算什么,轮转四十八小时成了行尸走肉也得迎难而上。
会议很短,主要是布置任务。
侯宁所在小区前两周的所有监控被调了过来,重点调查生面孔和跟侯宁有直接接触的人;侯宁名下没有房产,存款数额也不多,他定然有其他藏钱的方式;查侯宁父母名下资产;何俏死亡当晚,侯宁的确切行踪;还有他的毒品来源和散毒方式……
任务一件件分配下去,最后陈渝融和关楠决定亲自去一趟流火酒吧,会一会酒吧老板,还有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富二代。
流火酒吧的老板叫陈悦,年龄四十岁上下,穿着样式简单的白衬衫,牛仔裤,看上去斯文儒雅,一派大学老师或者寻常文艺中年做派。
整个询问过程中,陈悦很有礼貌,没有犹豫,也没有遮掩,可以说是对答如流,跟圆滑世故,会为了点滴利益铤而走险的犯罪分子有着天壤之别的面容气质。
陈渝融想不通这样一个人不是更应该经营画廊或者书店吗?怎么就开了这样一家纸醉金迷的销金窟。
虽然花边疑问很多,流火酒吧在经营中也有很多摆不上台面的瑕疵,比如酒托、卖淫等一抓一准的事实,但陈悦很懂独善其身的道理,他给了在他场子里“讨生活”的人足够的自由,却也用手段和势力维持着自己与法律之间微妙的界限,很巧妙的将流火酒吧变成一个可以谈犯罪交易,但不能实施犯罪的中介场所,赚得了钱,也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庙。
跟这种人交往最大的弊端是虽然知道他很多东西瞒而不报,却没有任何立场威逼利诱,当然好处也有,但凡他肯说的,一般不会掺假。
两人从陈悦那里获得了一些可以说有点用的线索。
以孙霖为首的那帮所谓富二代们,实际身份和经济条件并没有传闻那么光鲜,除孙霖等少数几个人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家里真的有矿有产业的,其余不是拆二代,就是被钢筋水泥硬捧出来的二代,父母无业的无业,搬砖的搬砖,开餐馆的开餐馆,很少有“拿得出手”的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