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容容把麻芯搂回来,要她自作自受。
和乐发现麻芯没有说谎,因为米容容是真五音不全,不全到和乐听了足足半分钟才根据歌词听出她在唱周华健的《朋友》。
这是爸爸很喜欢的一首歌,录音带里放过,她幼时经常哼唱,旋律、歌词深刻到骨子里。
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
一句话/一辈子/一生情/一杯酒/
朋友不曾孤单过/一声朋友你会懂/
还有伤/还有痛/还要走/还有我/
……
一首情至深处又饱蘸豪情的歌,格外适合汗水恣肆、热血沸腾的夏天。这首歌生于九十年代,那会她们四个也不过刚出生,然而不止米容容和她,连宋薏仁跟麻芯都会唱。
麻芯不堪摧残,最先加入合唱行列,再后,第三、第四道声音注入……
“一句话,一辈子,一生情,一杯酒……”
最后一句,是麻芯收尾,她边唱边打响指,注入摇滚的灵魂,徒添俏皮。
唱罢,她应和歌词,顺势举起果酒,“来来来,一生情,一杯酒,必须干了!”
“嘭”的一声,四罐果酒再度碰撞出声。
麻芯突然阴恻恻道:“仁仁,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刚才已经喝了两口,自觉一点!”
宋薏仁笑笑,“我就再抿一小口。”
“真的、真的就一小口哦?”
“嗯。”
和乐则是灌了一大口,酒慢慢滑进胃里,她心头忽然宁定。
如歌词所说,一生情,一杯酒,一起喝过这酒,她们四个就一定、一定不会走散。
第84章 好喜庆
六号,所有人离校,走之前带走了班主任派发的风精油。
六号晚上,和乐在QQ上给班主任发生日祝福,后者回了“谢谢”,她望着这两个字,心头滋味说不清道不明。
七号,和乐起了个大早,拉开窗帘,阳光泼进房间,明媚得恰到好处。
和明华送她去的考场,就在行健。
时间尚早,交通畅通,一路上,父女俩谁都没有说话。将要下车,见驾驶座一脸严肃,和乐反而觉得好笑,“爸,您不用这么紧张,我最近的成绩挺稳定的,除非答题卡错位——”
和明华慌促打断:“阿乐,这个不能说的。我们不说这个。”
和乐既好笑又无奈,“那您开车小心,别惦记我这边,中午学校有供应午饭,我就在学校吃,下午考完,我也可以自己回去。”
“下午我来接你。你们五点结束,是吧?”
“是。您可以晚个十几二十分钟,交完卷还要等,人潮散开也需要时间。”
和明华点点头,又絮絮嘱咐她,让她再检查一遍东西是否带齐,让她记得擦风精油,记得喝水,连手表都照顾到,让她照着考试铃声调整。
下车后,和乐往校门口走。
尽管才七点半,校门口已经人头攒动,和乐没见到同班同学,随着人流往高一教学楼走。走到半程,她脚步不由一顿。
一道长身立在花坛旁,穿的不是运动服,也非一贯的黑白风,而是一件红色条纹衬衫,底下是黑色休闲裤。
和乐从未见过班主任穿红色,更不知道男人可以把红色穿得这么好看,好看到一度连阳光都被比下去。
她登时面红耳赤,考虑要不要绕道。她知道保安亭旁有一条小径可以绕过花坛,直接去到教学楼。
正犹豫,那头班主任和几个学生打完招呼,重新转过身,面向校门口。
老师……大概、可能、应该看到她了吧?
她只好慢吞吞平移过去,主动问好。
“来得挺早。”于端阳笑道。
“怕路阻,听老师的话,早点出门。”
“紧张吗?”他又问。
“本来挺紧张,看我爸比我更紧张,我反而不怎么紧张了。”
“嗯,还是那三个字,平常心;发挥平常的水平,你的分数就不会平常。”
和乐点点头:“记住了。”
话题到这看似就结束了,可脚下像涂了502,怎么都挪不动步子,和乐好歹憋出一句:“老师今天穿得……好喜庆?”
结果换来一声轻咳。
头一回穿得这么花里胡哨,于端阳自己也感到不适,解释说:“高三所有班主任约定今年穿红色,就当讨个彩头。”
和乐“哦”了一声,为班主任美色所倾倒,三个字脱口而出:“很好看。”
话音刚落,她的脸也就跟班主任的衣服一个色了,懊恼自己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
正不知所措,发顶传来动静:“要不要击个掌?”
“嗯?”她疑惑地抬起眼。
就在这当头,班主任的手已经举了起来。
和乐望着那爿掌心,慢慢明白过来,心跳陡然乱了章法:刚才和班主任交谈的那两个同班同学,似乎没有这待遇。
她微一抿唇,抬起手,主动去碰老师的手掌,怕自己一个耽延,老师就改了主意。
“啪”的一声轻响,体温撞体温,掌心贴掌心;和乐眨眨眼,看到男人的眼睛再度变得……好有内容。
******
早上考的是语文。
考完十一点半,米容容和麻芯在其他学校应考,宋薏仁则在行健,与和乐在路上巧遇,两人相携往食堂走。
都是不爱对答案的人,两人的话题一直在“有一种紧张叫家长觉得你们紧张”上打转。
至食堂门口,宋薏仁父母已经捧着四层的保温盒等在那。
和乐问长辈好,转目便看到不远处同样提着饭盒的和明华。
她微微瞠眼,“爸,您怎么在这?我说过中午会在食堂吃的。”
和明华这才走了过来,和宋爸宋妈打过招呼,憨笑道:“我看报纸上说,高考期间要注意补充营养,而且天热,容易中暑,我给你熬了绿豆汤带过来,食堂总归比不上家里。”
“是这个道理。”宋爸宋妈附和。
身旁的宋薏仁冲她眨眨眼,和乐俯下头,“谢谢爸爸。”
心底暗自叹息,还有一种关心,叫天下父母心。
******
总体而言,两天半的高考,和乐在心理上不算太煎熬。这次高考整体难度适中,除了语文,其他各门她都有检查答题卡的余裕时间,不至于让自己成为乌鸦嘴。
班主任第一天送他们进考场,第三天碍于监考老师的身份,没法送她们出考场。
和乐等到宋薏仁,两人一起出教学楼。经过小花坛时,和乐回首望了眼校园。
见她停步,神情微茫,宋薏仁心下了然,问道:“有点感慨?”
和乐点点头,望着行政楼上的那口大钟,“我们……这就算毕业了?”
“三号搬出教学楼的时候应该就算毕业。现在,是正式毕业。”
和乐转过头,面对宋薏仁,笑笑,“还以为高考结束自己会很激动,没想到这么平静。”
“我也是。”她弯了下唇,“以后,我们也是行健的校友了。”
校友……
和乐默念着这个词,心底不由一晃,相应的,她和老师也不再是师生关系,名义上,她或许还会喊一辈子“老师”,实质上,从今天开始,师生关系已经宣告终止。
就是她现在跑到老师面前说上一句“我喜欢你”,老师也不至于被她吓到?
“和乐,你在想什么?”
被点名,和乐迅速回神,摇摇头,“没什么。”
“看你笑得有点……”宋薏仁本想说“傻”,改口,“意味深长。”
和乐不脸红就怪了,心虚道:“校门开了,我们走吧,叔叔阿姨应该在等你了。”
“嗯。”
校门口,自动门正缓缓往右平移,最后一天考的是自选,行健重点率向来在80%以上,绝大多数人都会参加,门里门外,依然是人头攒动。
今天天热,十点多正是烈日当空,家长有撑伞的,又买报纸权且遮阳的,也有举着手持风扇散热的,手里什么都没有的便成了异类。
和明华是异类之一,以至于和乐一眼捕捉到。
打从上回家长会开始,爸每回来学校都穿白衬衫和黑西裤,这两天中午给她送饭也是,而今天江州的气温不下30℃。
她定睛望去,这会看到的不是帅,而是老,许是因为之前染黑的鬓角又白了回来,许是因为黧黑的肤色,脑子里冒出一句歌词:还没好好感受年轻就老了。
和之前一样,她不迈步,爸也就不会过来,父女俩隔着人潮遥遥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