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宜宁感受得到皇后的怅然与无奈,不由得也叹息了一声。
皇后没忘了自己的目的,转而叹道:“你也是个苦命的女子。本宫知道你的心里不好过……”想起秦宜宁全家人都不在了,原来让人倍感羡慕的一对儿双生子,如今也已殒命。同样身为母亲,最是明白这种失去孩子的痛苦。
皇后的眼眶渐渐湿润,垂眸道:“圣上已下令捉拿山贼,早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你也要走出来,好好的与之曦过日子,好好的往前看啊。”
秦宜宁动容的点头,眼眶瞬间湿润了。
她现在想哭时根本不用什么姜汁,只要想想远在夕月的孩子有可能都不认识她这个娘了,她的眼泪就止都止不住。
泪珠子断了线一般往下落,秦宜宁忙起身告罪,衣袖拭泪:“娘娘,臣妇失礼了,请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见她为了孩子和家人难过,自己也心软的掉了几滴泪,“哎,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咱们不过是交心的说说话,你何罪之有?”
“多谢娘娘。”秦宜宁依旧行了大礼。
她心里已经略有放松,她今天应该是没有什么危险。皇后是个温厚之人,心思也算不上歹毒,不会做伤害她的事。
不过皇后今天摆出谈心的作态,实则句句都在试探她对忠义伯的态度,秦宜宁就知道,卞若菡一定是将那日她将她绑了吓唬她的那些事都当了真,说不定已经加油添醋的告了她一状了。
果然,皇后擦了擦眼泪,又交心一般道:“你与之曦虽然婚后几经坎坷,家里又出了那样的事,可之曦对你的心意却着实是令人感动。当初他宁肯跟圣上吵嘴,都要去鞑靼找你,本宫瞧着就已觉得艳羡了,别说是本宫,就是忠义伯夫人也是这样觉得。”
听话听音,皇后言下之意:虽然你们夫妻日子过的惨了点,可你夫婿是真心喜爱你,提起鞑靼,难免想起忠义伯共患难的经历,可人忠义伯都有夫人了,你也就老老实实的吧。
皇后的话虽然委婉,可是其中意思,却像是巴掌一样往人的脸上呼。
秦宜宁从未做过任何有亏妇德的事,却因卞若菡这个搅屎棍,在这里耐着性子听皇后的敲打。
秦宜宁压着火,笑的温婉:“臣妇一直都是这么觉得,若臣妇是旁人,也会觉得羡慕的。”
皇后一噎,怎么听都觉得这话又反讽之意。可看着秦宜宁清澈的一双眼和唇畔的微笑,她又不能确定。
皇后转而笑着道:“与王妃说话,本宫素来就觉得畅快。”眼神微闪,又道,“本宫有个不情之请,不知王妃可否答应。”
秦宜宁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看来事情还没完。
“皇后娘娘何须如此客套?您有什么吩咐,请尽管说,臣妇一定竭尽全力为您办好。”
秦宜宁说话之间已经站起身,恭敬的垂首等候吩咐。
不得不说,秦宜宁这样的高门贵女,受过宫里专管礼仪规矩嬷嬷教导,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让人看着心里舒坦,心生喜爱。
皇后看着她行礼时宛若穿花拂柳一般赏心悦目,心里就已经喜欢的软了几分,话音也柔软起来。
“实不相瞒,本宫来到此处,虽然吃住用都是好的,可到底每日吃斋念佛,在佛堂祈福还是有些寂寞的。本宫与你素来都合得来,所以本宫想请你留在身边,陪本公几天,不知你可舍得之曦不?来陪陪我?”
到最后,她用了“我”,而不是自称本宫了。
秦宜宁就明白,皇后这是变相的软禁。
因为卞若菡告黑状,皇后不能分辨他们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所以她要将她留在身边,慢慢的调查。若她真的与陆衡私通,这段日子也可以变相的将他们断开。
皇后是好意。可是这决定太让人窝火了。
皇后的话说的委婉,可到底她是皇后,她的吩咐就是谕旨。秦宜宁是无法拒绝的。
秦宜宁笑着道:“这有什么舍不得,都是老夫老妻了。臣妇与娘娘也投缘的很,若能留下小住,陪伴娘娘吃斋念佛,偶尔闲话,这也是臣妇的福气。”
第九百七十八章 误解
“如此甚好。这样本宫也有个能够做伴儿的人了。”皇后微笑,心下却是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她虽然贵为皇后,可自己也知道在逄枭的面前,她即便是天子嫡妻也要弱势一些的。莫说是她,就连天子也只敢背地里动手脚,在逄枭面前也只能做出兄友弟恭的模样给臣子们看,抗拒被扣上可待功臣的帽子。
是以秦宜宁若是此时摇头拒绝,皇后还真的无法强行将人留下,她肯点头,这对于皇后来说便是一种温柔的尊重。
皇后素来对秦宜宁的印象都很好,如今见秦宜宁这般体贴顺从,心下便是一阵舒畅。
她不仅怀疑的想,这般聪慧又的识大体的女子,真的是妇德有亏之人吗?秦宜宁出身名门,家学渊源,从以前的相交来看,便知她人品贵重。说她与忠义伯私通,皇后是真的无法相信。
皇后心乱如麻,但不管怎么说,人留在身边,若真的有什么私通之事,在她眼皮底下也可以断了联系,又能敲打一番,也算是她做皇后的尽了力。
皇后吩咐孙嬷嬷为秦宜宁预备住所。
孙嬷嬷走在前头,引着秦宜宁、寄云和冰糖沿着游廊往西跨院去,笑着道:“东跨院住着庄嫔娘娘,委屈王妃暂居在西跨院了。”
“孙嬷嬷客气了。臣妇身份卑微,能有缘与皇后娘娘暂居在同一座宅院已是大幸。”
孙嬷嬷听了这话,都替皇后赶到熨帖,忠顺亲王妃言语上是挑拣不出任何问题的。
孙嬷嬷好生将人安置下来。又特地去外头告诉了替秦宜宁赶马车的惊蛰几人扮装成的车夫和小厮,“还请几位回府告知王爷一声,皇后娘娘与王妃投缘的很,留下王妃陪伴数日。”
惊蛰听的心里一跳,他就说怎么等候了这么久人都没出来,原来是被皇后给扣下了!
四人对视一眼,都唯唯诺诺的答应了下来。
回府后,惊蛰几人湿衣裳都来不及换下,就快步奔去寻逄枭。
听闻是秦宜宁身边的人急着求见,逄枭原本还歪在书房的暖榻上看书,这会儿一个翻身坐起来,丢了书就快步走了出来。
“怎么回事?王妃可回来了?”
“回王爷。我等送王妃到了别苑,在外等了一个多时辰,就有一位年长的嬷嬷出来告知,说是皇后与王妃投缘的紧,将人留在身边陪伴数日。我等不敢耽搁,就急着赶回禀告王爷了。”
逄枭闻言,面色渐渐凝重起来。
如今的皇后,从前不过是个寻常妇人,出身算不得大门户,没有强势的娘家撑腰,性子也柔婉温厚,算不上是个特别有主见和胆量的女子。想不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的皇后,已经是能为圣上办事,独当一面的模样了。
他再不可轻视皇后的能力和心性。
“查。皇后为何会忽然留下王妃?她不是个无理取闹之人,这其中必定有缘由。”
“是,王爷。”
下面的人领命,匆匆去了。
逄枭回到书房,面色有些不愉。
他才从京城赶来,还没跟媳妇腻味上几天,皇后就来插一脚,他大概真的与天家的人犯冲吧,要不怎么不论做什么事,一遇上天家的人就要出变故,就连一家人都因为他们不能团圆,现在和秦宜宁还要被迫暂时分开。
越想越气。
但逄枭并不是会被情绪左右的人。他已在心中勾画保护秦宜宁的办法。
与逄枭的紧张不同,秦宜宁住下的日子过的还算安逸。
只是因有皇后的谕旨在,秦宜宁是来陪伴皇后吃拆念佛为天下平安诵经祈福的,是以整日吃的很单调,没事时还要和庄嫔一同去陪着皇后跪在佛堂之中诵经。
秦宜宁其实并不是个急性子的人,为人性子虽直爽,但遇上事也能稳得住。只是最近的烦躁之事太多,让她火气直冒,行事也不再似以前那般温吞。
如今跟在皇后身边吃斋念佛,反而让她浮躁的心平静了许多。
有些事,在心绪不宁时是想不透的。
可是念了两天的佛经,秦宜宁却觉得有些理不清的事也能想的通了。
秦宜宁跪在下首位的厚实蒲团捻着念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