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堂归燕(920)

作者:风光霁月 阅读记录 TXT下载

秦宜宁道了句“有劳”,就跟随在孙嬷嬷的身后进了门。

屋内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像是薄荷,又像是某一种雅致的花香。因连日下雨,天气还留有春日湿冷的感觉,为免潮湿,屋内烧了暖炕,撩珠帘到侧间,香味越浓了,秦宜宁便确定那香气正是地当中摆设的九耳镂雕牡丹纹香炉中散发出来的。

皇后着一身真红色窄袖交领褙子,下着石榴裙,长发高挽牡丹髻,并排插着三根雀翎绞金丝的雀翎发钗,凤头簪子戴在另一侧,凤口还衔着一颗泛着亚光的东珠。虽是上了年纪,容色又平凡,但雍容的气度却不遮不掩的扑面而来。

秦宜宁恭敬跪下行礼,“臣妇给皇后娘娘请安。”

“快免礼。”皇后微笑着抬手,孙嬷嬷立即扶着秦宜宁起来,随即笑着转身,叫上了同行的宫人,也顺带叫走了冰糖和寄云。

冰糖与寄云就算有一万个不放心,也只好听从。

秦宜宁眼角余光见屋内没了旁人,便知皇后定是有要紧的话说,端凝了神色垂首等着皇后开口。

因低头的角度,秦宜宁并未看到皇后面上的复杂神色。

她看着秦宜宁的时眼神充满了审视和揣度,就仿佛今天才第一次认识了秦宜宁,在不是从前的亲近和因夫婿立场不同而带来的无奈。

“忠顺亲王妃来到辉川,日子过的可还习惯?”

秦宜宁听着皇后对她的称呼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从前皇后对她可是直接称呼王妃,甚至有时还有姐妹相称之意,今日的称呼却给人非常疏远之感。

秦宜宁便知道,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让皇后对她的印象发生了转变。

秦宜宁谨慎的道:“回娘娘,臣妇来到辉川,起初是不惯的,后来慢慢就习惯了。”

“哦?是吗。”

秦宜宁颔首道:“是,王爷在病中,臣妇才来时要寻找合适的宅院,已经费了八分心力,赶上天气不好,臣妇淋了雨也受了风寒,这也罢了,后来臣妇找到了宅院,还被人闯进去打砸了一番,将值钱物件抢走了不少,对方还放话那宅子是她看上的,要撵我走……总之,其中事情复杂的很,着实劳心劳力不胜其扰。”

秦宜宁回话时的语速极慢,心思转动的却飞快。她与皇后之间没有什么恩怨,他们虽彼此知道将来必定会引他们彼此的夫婿而引起立场的不同,可在那之前,他们还是可以做说些无关紧要的话的朋友的。

加之皇后初来时,对她的态度还十分亲昵,没道理无缘无故就产生了变化。

所以说,一定是有人在她不知道时,在皇后跟前进谗。而此处,最有可能做这件事的就是卞若菡,何况皇后身边带来的庄嫔还是卞若菡的堂姐。

这样一分析,秦宜宁便已可以肯定,必定皇后是因为她与卞若菡的事。

好些的情况,是她与卞若菡的矛盾被皇后知晓了。

若不好的,说不得卞若菡还在皇后跟前编派了她什么。

果不其然,皇后听闻秦宜宁的话,眉头就微微蹙了起来,她并未立即表明立场,而是佯作惊讶的道:“当真还有此事?在辉川县,还有谁敢去忠顺亲王抢宅子?”

秦宜宁苦笑道:“皇后娘娘聪明绝顶,自然已经猜到了,对方正是忠义伯夫人。忠义伯夫人对我成见颇深,我百般忍让,她却纠缠不休,着实令人着恼的很。”

第九百七十七章 留下

“是吗。许是你们二人之中有什么误会呢?”

这说法怎么与卞若菡的不一样呢。

两方各执一词,她该如何是好?

皇后实在已觉得头痛不已。

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这还是两家的家务事。若不是庄嫔带着卞若菡哭着来求她两次,皇后也不愿参与这种事。

宫禁之中不少这样的秘辛,皇后早已习惯了自扫门前雪。

何况秦宜宁被逄枭宠的眼珠子似的,若是在她这里闹出什么传言,只怕逄枭还会迁怒于她,谁知道他能做出什么事来?

可她毕竟是一国之母,这样的事被人告上了门,她又不能不理会。

秦宜宁察言观色,便知皇后必定非常为难。设身处地的想,谁又愿意参与别家的这种烂事?何况口说无凭的,到底谁真谁假根本无从判断。

秦宜宁叹道:“臣妇知道皇后娘娘的为难。但是臣妇与您实话实说吧,卞氏她误会我在先,不肯给我任何解释的机会,就已经认定了我是她所猜想的那种人。

“然后她就凭借自己的身份,处处与我作对,她带着人打上门来,行抢劫之事就也算了,她甚至红口白牙的就诬陷人。我是对她完全没法子了。打不得杀不得的,也不知忠义伯是怎么想的,自己的妻子也管不好,总是放出来让她随意走动。”

皇后听的一阵无言。

看来秦宜宁是将忠义伯也给记恨上了?

皇后作为旁观者,自然是知道陆衡对秦宜宁一直都未曾死心的。当初太后在宫中办宴,陆衡、秦宜宁和逄枭都在受邀之列,太后就曾经为陆衡作媒,要将秦宜宁许给他,若不是逄枭当众气的掀了桌子,这会子秦宜宁夫家或许就姓陆了。

陆衡是个儒雅温润的君子,容貌俊逸,气质矜贵,世家养出的底蕴可不是随便一个暴发起来的能够媲美的。皇后从旁观的角度来欣赏,也觉得陆衡与逄枭是两个类型的美男子,两人各有优势,在外人的角度看他们不论是从容貌还是从能力上都不分伯仲。

重要的是,皇后知道陆衡对秦宜宁的心思。

所以也难怪卞氏会心生妒意了。

皇后便垂眸看向面前正襟危坐的美人。

屋内的光线略有些昏暗,屋角四周甚至点了绢灯。

秦宜宁端坐在那,微垂螓首,姿态端雅,身段仪态都无一可挑剔,墨发鸦青,肌肤瓷白,从上到下都透着精致秀逸,仿佛是匠人精心雕琢而成的玉人儿,完全寻不到她容貌上的半点瑕疵。

她不是第一日认识秦宜宁,仔细看她时都会慌神,何况卞若菡那般自持家世和美貌的年轻小姑娘。

十六岁,正是性子不稳容易冲动的年纪,俊美多金的新婚夫婿心里住着另外一个自己拍马不及的美人儿……

恐怕放在谁,都受不住吧?

皇后揉了揉眉心,无奈之余,也想到了对策。

罢了,她又不是应天府,更不是宗人府,调查清楚之类的她做不来,既没那个心力,也没那个闲情,她做出个表态和稀泥就得了。

皇后心思闪烁之时,不过也就是一瞬。

她涂了蔻丹的白皙手指端起茶碗来,随即又笑着道:“王妃也尝尝这茶。忠义伯特地预备的,本宫吃着倒是与宫里的不相上下。”

见皇后转移了话题,秦宜宁一时摸不透她的想法,就顺势笑着端起手边的茶碗,“陆家的好东西自然是多的。”

皇后笑了笑:“是啊,陆家百年家业,根基底蕴深厚,本宫虽已贵为皇后,但在陆家庞大的底蕴跟前,都觉得相形见绌。”

秦宜宁啜了一口茶便放下,“英雄不问出处,娘娘已是皇后,是天下最为尊贵的女子,又何须妄自菲薄?何况世家再大,在天家面前也只是臣子。”

“话虽如此,但这底蕴之事,还真是模仿不来,也羡慕不来的。”皇后略带试探的道:“那忠义伯身为陆家的家主,在朝中便已觉得超然了。”

听皇后总是提起陆家和陆衡,秦宜宁心下警觉,并不接话。

皇后便又笑着道:“不过,陆家虽大,忠义伯虽优秀,之曦却也是个难得的将门才俊,当初之曦与阿岚跟随天子打天下时,本宫可真是操碎了心。”

似乎想起当年之事,皇后一阵感慨,“他们男人家在外打仗,一年回不了一次家,每次回来本宫和太后都忙活一桌子的好菜好饭,之曦和阿岚军中受的苦多,恨不能抱着饭桶吃。”皇后想起当初,噗嗤一笑,“到后来情势渐好,之曦和阿岚一进家门还是嚷嚷‘嫂子,要吃饭’。”

当年,他的夫婿在外打仗,还会觉得对家中妻子母亲愧疚,每次回来都会有所温存。

可现在她的夫婿做了皇帝,她也有了皇子,他对她却再不复从前。

他留恋在年轻貌美的妃嫔中间,早将她这个糟糠忘记了。

因立场原因,两个当做弟弟一样的人,如今见了她也只有疏远,再不会叫她一声“嫂子”,也不会大咧咧的嚷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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