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慈?”尉迟燕扬起下巴,对着阴霾的天空冷笑了一声,“仁慈有什么用?”
见他似要说出什么不能让人听去的心里话来,顾世雄连忙对着掌事摆手。
掌事立即会意,命人将那两个已经被打的晕厥的媳妇子抬了出去,小厮也放轻脚步悄然退下。
眨眼间花园中就只剩下了尉迟燕与顾世雄。
“王爷,老朽知道你心中的苦闷,可是您要往长远考虑才是。您不能为了这些事,将您最大的优点都丢弃了。”
“优点?本王还有什么优点?你说的难道是心软仁慈?哈!真是可笑!”尉迟燕仰头大笑,双眼逐渐变的通红,顾世雄劝说的话,仿佛戳中了他隐藏在心里最不想让人看到的难堪。
“本王的心软仁慈,就是软弱的代表!你看外面那些人都是怎么说本王的?卑鄙小人,忘恩负义!本王是亡国之君,是没用的懦夫!他们把本王说成了给人舔鞋苟且偷生的混蛋,哪里有人知道本王的苦楚!”
“王爷!慎言!”
顾世雄连忙出声制止,生怕尉迟燕继续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这里可是京城,是李启天的眼皮子底下,只要李启天想,恐怕尉迟燕穿了什么材质的底裤李启天都能知道!他们已被南燕百姓误解失去了民心,被逄枭夹击的逃回京城来,好容易得了个容身之所,便该韬光养晦休养生息,此时着实不宜再生事端了。
可是看着尉迟燕仿佛要发疯的模样,顾世雄却只觉得无力。
尉迟燕还是老样子,不擅政事,现在的他近乎疯狂,就连从前的耐心和隐忍都给忘了。
尉迟燕双拳紧握,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牙齿咬的咯吱作响。
看着这样的尉迟燕,早就在顾世雄信中盘桓的念头再一次清晰起来。
他老了。为了复国,也付出了足够多了。他除了自己这条老命,家人,前程,什么都搭进去了。
可是事情还是现在这个难以挽回的模样。
或许他该放手了。
“王爷,您许是累了。不如好生休息。至于外面的说书先生不约而同的开始讲说逄之曦的事,必定是有人背后操作,甚至很可能是逄之曦自己在给自己树立正面的形象。面对对手的污蔑,您没必要这么生气,咱们想法子反击便是了。”
“反击?怎么反击?”尉迟燕愣了一下,随后急切的问。
遇见事不知道自己动脑,先来问他,如此依赖,让顾世雄不由得苦笑。
“这还要再想想。”
“再想?在想本王的名声就被人踩在脚下了!”
难道现在他还有什么好名声?
顾世雄暗自感慨,摇了摇头,只说自己回去想想,便先告退离开了王府。
尉迟燕没得到解决问题的办法,想起那两个仆妇背着他嚼舌的模样就气,当夜就命人将两个仆妇丢出了王府,谁都不许去救。
次日,镇南王府门前发现两具尸体的消息就传遍了。
冰糖拧着眉对秦宜宁道:“这也太残忍了,听说那两个仆妇的脸上肿的惨不忍睹,满口的牙都已打掉了,还有一个颧骨都被打碎了,就这样还在发着高烧时被扔了出来。这天气冻人不冻水的,两人被丢在冰凉的地上,一晚上就没命了……”
寄云听的义愤填膺,“真是草菅人命!惩罚下人,有个由头,或罚或卖,这样动用私刑的虽然不是没有,可也没有这样明目张胆的,镇南王难道不顾脸面了?”
秦宜宁叹息的道:“他是被气急了吧。”
以尉迟燕的脾气,做出这样的事来并不稀奇。从前宅心仁厚的人,如今变成这样,秦宜宁也不知该作何感想,反正他们站在了对立面上,都想得到宝藏,那就永远都回不了头了。
——
大兴田庄。
虎子眉飞色舞的道:“王爷,如今京城里到处都是夸赞您的老百姓,您的事迹就连三岁小儿都知道了!嘿!王妃可真是厉害!短短一段时间,您在民间的呼声就变的这样高了!这样的办法咱从前怎么就没想到?”
逄枭笑着道,“从前是需要低调处事,如今她倒是高调起来了。”
虎子问:“王爷,咱们是不是可以进城了?”
“嗯。”逄枭站起身,舒展舒展僵硬的筋骨,道:“吩咐下去。预备车马,即刻启程。”
逄枭带着二十几个精虎以及谢、徐两位谋士,快马加鞭的赶往京城,比秦宜宁当时速度要快上两倍。
可是到达城门前时,逄枭却吩咐安营扎寨,并不进城门。
城门前的大路上,来往进出的百姓和车马有很多,逄枭那二十多人的队伍在不远处搭建起来的几座帐篷的营地,就显得极为突出,尤其是那营地上还明晃晃的插着一面旗帜,上书了一个工整的隶体“逄”字。
有来往百姓识字的,就知道是忠顺亲王的队伍来到了城外。
很快,忠顺亲王回京却没有进城的消息就传了开来。
第九百零八章 期待
“王妃,王妃!王爷的队伍回来了!”冰糖快步进了屋,脆生生的道。
秦宜宁正在做针线,闻言手上动作稍停,回眸问道:“人已经进了京城吗?”
“还没有,是府里的人方才出去采买时得的消息,说是王爷带着人驻扎在城门外不远处,已经一夜了,也没有进城的意思。”
冰糖的语气疑惑,“难不成王爷是还有其他的事要办?”
秦宜宁闻言继续做起了针线,笑容和缓中透出几分甜蜜。她进城后要做什么,其实也并未逄枭细说,可逄枭回京后驻扎城外,就说明他在得知城中情况后,迅速做出了判断来配合她行事。
如此默契,怎能让人心里不欢喜?
“没事,他们愿意在城外驻扎,那便暂且在城外吧,咱们不必担忧,只管过自己的日子。”
冰糖见秦宜宁竟这般沉得住气,猜想主子们是有其他的安排,便也不担心了。
与此同时,京城酒肆茶坊、街头巷尾,老百姓们都在议论这件事。
在他们的心中,逄枭的形象正是最为光辉高大之时,大英雄回来了,还要从城门大大方方的走进来,这岂不是说明他们都有机会近距离一睹大英雄真容?
百姓们兴奋不已,都在期待着,酒楼里整个一层的食客都在讨论。
“许是昨儿忠顺亲王回来时太晚了,城门已经关了,所以人才在城外驻扎一夜,等今儿个准备妥当了,立即就回来了。”
“许就是这么一回事,那咱们是不是要去城门前守着啊?可别咱们还不知情呢,王爷一行人都回王府了,那岂不是看不见大英雄了?”
“嗳,你们说,大英雄平了南燕之乱,这么大的功劳,圣上必定会重重的赏赐吧?”
“肯定会的。说不定圣上还会亲自出宫去迎王爷哩!”
……
汤秀混在人群里,将众人的议论听在耳中,笑眯眯的滋儿了一口酒,往嘴里扔了一粒蚕豆嘎嘣嘎嘣的嚼了。王妃果真料事如神,几部书就说的全城百姓都热血沸腾了,如今迎接逄枭的架势,简直比当年攻克北冀国城门时随军的家眷们还要崇拜。
这时已经有人去探路了。也还有那些临街的店铺,能推开窗就看清街上行人的位置,也遭到了百姓们的哄抢。
许多人家都不肯回,就眼巴巴的等着逄枭进城。
城门楼上,龚总旗看着城下不远处逄枭的营地,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总旗,您说忠顺亲王这是什么意思?怎的人来了却不肯进城来呢?现在城里街道上都已聚集了不少的老百姓,都是想来看王爷回城的,王爷再不进来,城里怕是要乱起来了。”
“是啊总旗,咱们该怎么办?用不用往上头回?这若是闹出民乱来,咱们可是不好交代啊!”
龚总旗皱着眉,沉声道:“城里百姓都已闹成了这样,上头早就该知情了。罢了,回禀之后,让五城兵马司早做准备也是好的。”
“是,那么多的百姓聚集在一处,难免会有些宵小之辈趁机作乱,五城兵马司早些提防也可免去一些麻烦。”
众人都看向城外不远处的营地,心中都是同一个声音:忠顺亲王,您可快点进城来吧!
逄枭此时正在帐篷里看书。
虎子端来馒头、熏肉和咸菜,笑着道:“王爷,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