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尉迟燕还真的险些顺口说了真话,还是让逄枭觉得意外又好笑。简直不敢相信玩弄权术的人之中竟会有这样实在的。
“看来邓将军是有军务缠身了。”逄枭笑着道,“这也是常情,接风不接风都是次要的,要紧的是军中的事物不能耽搁。大家都是为了圣上效力之人,这些情况还是可以理解的。”
顾世雄心里已经很担忧,却依旧笑的毫无破绽,“忠顺亲王说的极是,都是为圣上效力尽心的人,无须在乎这些排场。”
在场之人闻言,都不约而同的看向逄枭。
逄枭只当做听不出顾世雄暗讽他排场为重,为圣上做事不尽心的话,就又与尉迟燕闲聊起来。
只不过尉迟燕有了提防,现在就像是个受了惊吓的兔子,闲聊什么似乎都在思考话是该说还是不该说,束手束脚畏畏缩缩的,叫人看了就觉得没风度。
逄枭无所谓,反正围观的这些大燕旧臣也不是他的人。尉迟燕表发现成这样,也不怕手下幕僚重新思考出路。
思及此处,逄枭不由得感慨,也幸而有顾世雄对尉迟燕不离不弃,否则以他的头脑,怕早就被人给生吃了!
秦宜宁这厢带着两个孩子在退间听着外面的对话,透过珠帘将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尉迟燕身边没有女眷,秦宜宁又不肯用尉迟燕安排的婢女,身边没有外人,更加方便秦宜宁去听外面的消息。
渐渐的,天色黑沉下来。屋内的灯又被仆从们点亮了几盏,炭盆之中的炭火也都换了新的来。除夕将近,旧都湿冷的温度去取一盆炭火又怎么驱的散?
昭哥儿和晗哥儿自从满月就跟着秦宜宁和逄枭赶路,就算秦宜宁尽全力用心照顾,到底条件所限,不可能又在家里那般安逸。
此时两个孩子也饿了,加上殿内又偏冷,晗哥儿先哭了起来,昭哥儿听弟弟哭了,自己也跟着哭。
婴孩响亮的啼哭声回荡在殿内,让谈话的逄枭等人都不约而同看向退间。
逄枭担心起来,想起身去看看情况,奈何场合不对,他一个男人,也不好总是去围着孩子打转。
而刚才差一点说错了话的尉迟燕,听着珠帘后乳母哄孩子时的声音,心里又是一阵酸楚。
他都已经将秦宜宁才为逄枭生了孩子的事忘掉了,可现在这两个孩子洪亮的啼哭声等于狠狠的给了他一个耳光,将他抽回了发现实。
他现在还有什么?他的皇位,被眼前这个男人夺走了两次。甚至现在他还要驻扎在南方,来与自己对着干。
他们之间的仇恨已经是不共戴天。他怎么还能放松警惕,刚才还与这个人相谈甚欢?
尉迟燕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和内疚中。
逄枭这时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告辞了。”
尉迟燕情绪不佳,沉闷的道:“王爷家的小公子似乎身体不适,不如就留在此处住一晚,也免得让孩子受颠簸之苦。”
“正是。”顾世雄暗想尉迟燕总算是靠得住了一回,也焦急的上前来劝说:“外面天寒地冻的,总是让襁褓中的婴儿来回跑,这也不像话。再说王爷还要去军营吧?王妃自己带着两个孩子,留在此处正也有个照应。”
逄枭若真将秦宜宁和孩子都留下,才是将他们往虎口里送呢!那不是将人留下做了人质么!
“不必了。镇南王的好意本王明白,左右日后也一同在旧都为官,想要相聚往后机会多得是,来日方长。也就不差这一次了。再说内子是女眷,也不好带着孩子留宿在此处。”
逄枭起身拱手告辞,便强硬的向外走去。
秦宜宁这厢听着逄枭的动静,也已经吩咐乳娘抱起双生子,穿戴妥当走了出来。
尉迟燕抿着唇,看到这二人在一处,妒忌就像是一簇火苗,在心里燃烧起来。想起顾世雄的话,尉迟燕上前一步道:“忠顺亲王真的执意要辜负本王的一片美意?”
一句质问,另场面顿时冷了下来。
虎子带着精虎卫立即严阵以待,护在了逄枭和秦宜宁等人的周围,寄云握着腰间的软剑,随时准备剑光出鞘,冰糖则握紧了手中一小包迷药。
逄枭负手,下巴微扬,剑眉斜挑,凤眸眯起,倨傲又不悦的道:“怎么,难道镇南王还想阻拦本王赴任不成?还是说,镇南王想强抢本王的妻儿?”
此话一出,就等于在众人面前剖白了尉迟燕的心声,将那层遮羞布扯了个稀烂。尉迟燕本来就是这么想的!
只见尉迟燕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逄枭忽而又朗声大笑起来,大手拍着尉迟燕的肩头道:“开个玩笑,镇南王怎么会是那种觊觎他人妻子的龌龊之人呢!更何况镇南王一心为民,心怀苍生,也不会忍心再度发动战争让百姓们民不聊生的,镇南王的心思,本王最明白不过了。你说本王说的对是不对?”
尉迟燕的肩膀被那双铁钳似的大掌握着,疼的他几乎要歪着身子躲开,如今硬撑着也不过是为了维持形象罢了。
而且逄枭的武力与他沿途布置下来的人手都不弱,如果真的动起手来,一句将之歼灭还好,若不能,一旦放虎归山,岂不是等着逄枭将他们这些人杀光?那样就得不偿失了。
思及此处,尉迟燕也配合着露出个笑容来,“忠顺亲王所言甚是。”
第六百六十章 老宅
秦宜宁披好了大氅,面带笑意的看着逄枭与尉迟燕面和心不和的打机锋,见尉迟燕已经松了口,当即便不再犹豫的带着孩子往外去。
逄枭紧随在后,客气的与同僚们道了别,也跟上了秦宜宁的步伐。
虎子和侍卫们却不敢有丝毫放松和懈怠,浑身肌肉紧绷的像是随时能扑上去撕咬猎物的豹子,护送着逄枭一行往宫外而去,走一段,便有一人归队,侍卫的队伍就更壮大一些,
尉迟燕和顾世雄带着众人送出来,看到逄枭手下精兵各个高大强壮,手中的兵刃在火把的映照下闪着寒光,对于今日一举拿下逄枭的设想又有了几分怀疑。
罢了。还是不要现在就对这个煞胚动手了。
就如同逄枭说的,来日方长,只要他们还在这个地界上,就不愁找不到机会动手,这里的百姓可都是一心向着大燕的!
思及此处,顾世雄的神色放松下来。
尉迟燕而已收敛了与逄枭正面硬抗的心思,沉着脸将人送出了宫。
秦宜宁紧张了一路。到了宫门外,当即长须了一口气,回头看了看朱红色的宫门,低声道:“咱们还是先离开此处吧。这皇宫是历朝历代阴气最重的地方,你看一出来,孩子们都不哭了。”
逄枭收回心神,看了看两个带着虎头帽,穿着红色面袄子,包着大红棉被的两个儿子,只见他们两眼睛都亮晶晶的,好奇的看着四周,果真都不哭了。
逄枭啧啧称奇,随即又道:“天冷,还是赶紧车上去,别冷着你和孩子们。”
秦宜宁点头,带着孩子们上马车,冰糖手脚麻利的将精巧的炭炉里存了的火吹的旺了一些。
逄枭这次也不骑马了,干脆坐进了马车,与秦宜宁并肩而坐。
寄云等人就都下了车。
秦宜宁怀里抱着昭哥儿,冰糖下车之前,将晗哥儿塞进逄枭的怀里。
两个孩子越长开越漂亮,而且都像是早早就懂事似的,从来不会在半夜哭闹,特别的体谅秦宜宁和乳母。
这时晗哥儿抓着逄枭的领口,圆溜溜的大眼睛打量着周围。
昭哥儿则是眯着眼靠着秦宜宁的肩头,仿佛要睡着了,眉心一点小红痣衬的他小脸蛋像年画娃娃一样可爱。
秦宜宁哄着孩子,低声道:“才刚在宫里,我还以为咱们得费一番周折才能脱身,亏得你萝卜加大棒,将他们吓唬住了。”
逄枭笑着低头去逗怀里的晗哥儿,压低声音道:“他们今天原本是想动手的。只是后来忌惮精虎卫的实力才没有轻举妄动,不过我看他们往后也不会罢休,一定还会再找机会下手。”
秦宜宁自然明白。若是除掉逄枭,就等同于斩断了大周帝王的半边肩膀。尉迟燕一行人是一定不想放过机会的。
秦宜宁有些担忧。但他不会将这些无谓的担忧挂在嘴边,免得气氛更加的紧绷。
“你稍后还去军营?”
“是啊。”逄枭道,“军营是必定要去的。我怀疑邓敏昌那里出了乱子。否则今天大燕旧臣都来了那么多,没道理邓敏昌一个守军将军不来亲自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