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娜日可不管什么脸面不脸面,思勤故意压低声音,为的就是不引起旁人的注意,可阿娜日就只管吵嚷,她心里委屈,憋着一股火,素来又不觉得自己做的不妥,尖锐的嗓音凭空传出很远,引得众人都往这里看过来,仿佛不将此事叫嚷的人尽皆知就不罢休。
秦宜宁虽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看阿娜日疯子似的模样,也不由得嫌恶的皱紧眉头。
阿娜日恰好回头,对上秦宜宁的视线,脸上登时发烧,像是活生生被人扇了几巴掌。她已经贵为可汗,是整个鞑靼最尊贵的女子,可是她的丈夫不但对她动粗,还是为了另一个女人而如此!
阿娜日又羞又怒,用力挣开手臂上的钳制,扬手照着思勤脸上就是一个狠狠的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思勤被打的偏向一边。他面上古井无波,可是周围所有的侍卫和随性的卫兵们都一瞬间安静下来,默默地凝望着这里。
阿娜日其实打过之后就有些后悔了。
思勤是个英伟的男子,不似寻常的那些为了权势和利益谄媚的小人,当初他们为成婚时,也是阿娜日主动,思勤也并不是一开始就愿意做驸马的。
毕竟,任何一个有才华和抱负的男人,都不想被冠上一个必须仪仗女人的名头。
做了驸马,他就只能是阿娜日的附属品,甚至凭借自身努力争来的一切,也会被有心人说成是他踩着女人的肩膀才做到的。
阿娜日知道,思勤被质疑的多了。其实一直憋了一口气。正因为知道这些,她才会患得患失,才会将他牢牢的看紧,让他没有机会逃离她的身边。
只是现在她又做了什么?
她竟然当众扇了这个骄傲男人的耳光!
阿娜日惶急不已,焦急的拉住思勤的手:“我不是有心的,我只是一时情急……”
话没说完,就被思勤甩开了。
思勤转身就走,扬声吩咐众人:“回去。”
只两个字,随行的卫兵便在肃容迎是。
秦宜宁和陆衡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深意。
看来他们并没有猜错,在鞑靼,思勤在军中的威望就等同于逄枭和季泽宇在大周的虎贲军和龙骧军。
这样的一个男人,又怎么会是那种甘心情愿臣服于女子裙下的?
如今看来,阿娜日身边跟随的护卫和卫兵,一个个都对思勤颇为尊重臣服,而阿娜日居然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这就说明,思勤早就已经把握了鞑靼的大部分权力,甚至是令人敬佩臣服,而少有非议的。
至于阿娜日这里,思勤更是成功,阿娜日在外不论有多厉害,只要一涉及到思勤,立即就会变成一个任性的小女孩,想要什么,害怕什么,她都会毫无保留的展现在思勤的面前,让思勤想要拿捏她都可以轻而易举的拿捏成功。
这对于一个沉迷在爱情中女人来说,并不算什么。
可是对于一个掌握权柄的女人来说,这样的情况就有些太过危险了。
秦宜宁和陆衡跟随在侍卫身边,一路找到了自己的马。
阿娜日那厢也紧抿着唇,冷着脸跟了上来。
回程途中,陆衡紧跟在秦宜宁身边,特地催马挨近,低声嘱咐道:“情况危险,你现在起要小心谨慎一些,入口的食物要仔细,身边的人也要防备。我看他们两个闹的这么僵,弄个不好可汗最后还是会迁怒于你。”
秦宜宁点了点头,低声道:“你也要小心。”
“我没什么,我和他们还可以合作,但你不一样……”说到此处,陆衡叹息了一声,道:“你也是受了无妄之灾。”
秦宜宁苦笑着摇摇头,道:“事已至此,多想无益,只能往前看。”
陆衡颔首,凝望她片刻才别开视线,喃喃道:“也正是你这个性子珍贵。”
“什么?”一路都是在马上飞奔,马蹄声错杂之下,陆衡的自言自语秦宜宁根本听不清,只能隐约听到他是说了什么。
陆衡猛然回神,摇头道:“没什么。”
秦宜宁见状也不在多问。
出去狩猎,却几乎没打到什么猎物,带去的奴隶却一个不留都喂了狼,若不是阿娜日已经气的快要发疯,秦宜宁真想嘲讽的文文她,她到底是去狩猎,还是去喂狼?
一行人飞奔进城门,正往皇宫路上行进,却见远远地两个少年又一次出现在路中间。
众人急忙勒停了马。
秦宜宁定睛看去,这一次青天白日,终于看清了二人的模样。
两个少年都生的五官端正,浓眉大眼,衣衫褴褛的,大冷天的却如刚才那些奴隶那般赤着双足。
二人跪在地上,恭敬的叩头,额头贴着地面,虔诚的道:“可汗,求可汗放我阿布和额吉出来!”
阿娜日原本就在生闷气,想不到这两个不知好歹的又出来拦路,她控制不住脾气,扬手就是一鞭子,正抽在那个较大的少年身上:“滚开!”
少年人吃痛,惊呼了一声,却不闪不躲:“求可汗放了我阿布和额吉!我们弥诺早就臣臣服于可汗,是可汗的臣子,为什么可汗不肯放过我们!”
阿娜日没有耐心,忍无可忍的吼道:“他们都死了!给本汗滚开!”
第四百八十六章 故人
“死了?”少年不可置信的眨着眼,连连摇头,“不会的,我阿布和额吉都很健康,不可能死了。可汗你就行行好,放了他们吧!”
阿娜日嘲讽的道:“一群战败的废物!他们都死了。是他们自己没用,跟随本汗出去狩猎,却被野狼给咬死了。对于这种人,本汗也是无话可说。你们让开,否则就将你们丢去喂狼,陪你们阿布和额吉!”
被狼咬死了?
两个少年都是脸色惨白,目光呆滞,俨然已经被吓傻了。
年长的那个呆呆的看着阿娜日,年少一些的那个伸长了脖子往队伍里看,显然是在努力找人,期望阿娜日说的都是玩笑话。
周围围观的鞑靼百姓越来越多,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秦宜宁这厢却早已在陆衡的解释之下明白了。
看着那两个失去了父母的少年,秦宜宁的心里很是难过。
阿娜日太残忍了。其实那些奴隶根本就可以不死的。
秦宜宁并不是个妇人之仁的人,她也明白,一切的成功都会建立在牺牲之上,就譬如大周朝的建立,就是踩着很多人的尸骨。
若是真的面临山河破碎,百姓流离失所必须要有一战,那些奴隶被送上了战场,那么马革裹尸都虽同样是死,却能叫人心生佩服,秦宜宁对于这种英雄的死法,并不反感。
可是今天这些奴隶并不是那么光荣的死去,而是单纯的做了阿娜日的玩具。他们死亡的意义,只是让阿娜日短暂的找了个乐子。
这算什么一国之主?阿娜日的荒唐,与大眼昏君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在秦宜宁腹诽之时,思勤挥手挡住了阿娜日继续要抽的鞭子,叹息道:“你们的阿布和额吉的确死了。你们好生生活,到底弥诺部还有族人要等着你们带领呢。”
兄弟二人傻傻的看着思勤那带着悲悯的双眼,一时间悲从中来,眼泪大颗大颗的滑落下来。
阿娜日心烦,看不得这两个人哭,刚想发作,手腕就被思勤紧紧的捏住了。
二人才发生争执,此时的思勤手上力道丝毫没有放松,一副要将他的手折断的模样,让阿娜日的心中怒火更炙。
可是她不想失去思勤。她必须要忍耐,不能再继续于人前跌思勤的面子了。
阿娜日就那么任由思勤拽着手腕,没有再试图处罚那两个少年。
一想弥诺部如今剩下的四千人都是老弱病残,没有了主心骨,全族都要依附在她的麾下做奴隶,阿娜日便也不急着杀了他们了。
让他们跟着一起做奴隶岂不是好?
阿娜日没了杀意,吩咐人继续启程。
整个队伍就那么直直的上前,遇上那两个少年时只是分成了两列绕开了。
秦宜宁路过二人身边时,看着他们脸上的泪水和眼中的绝望,不由的也跟着难过。
只不过,他的处境也真是不比他们好多少,秦宜宁相帮忙也帮不上,她现在自身难保,现在最该担心的,其实是回宫后的生活。
有了阿娜日对她的敌意,秦宜宁相信只要她一不小心,就很有可能丢了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