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方才斥候来报,说是亲眼看着燕郡王一行进了一个地洞,他们已经在附近留了人看守,也已吩咐人在附近寻找那地洞是否还有其余的出口。”
逄枭已击掌,大喜道:“这下子真是解决了圣上的燃眉之急!太好了!不枉费兄弟们辛苦这些天,走,咱们依旧悄悄地跟上去。”
尤猛见逄枭的第一反应是因为给圣上解忧而高兴,就默默的记在了心里。
逄枭回到马车上,又写了一张纸条,放出了一只信鸽。
尤猛看到信鸽,笑了笑便吩咐众人悄然启程。
马车轻轻地晃动着,逄枭搂着秦宜宁斜靠着大引枕,低声道:“宜姐儿,你说咱们这么做真的好吗?”
秦宜宁笑了一下,道:“没什么不好的。那笔宝藏若是落在心术不正的人手中,很有可能就成了杀人的凶器了。倒不如都用来给百姓用,也不算辜负了这一笔沾满了大燕百姓血泪的宝藏。”
“你说的是。不过这样一来,你就不担心尉迟燕出岔子?”逄枭这句话问出口时,一直定定的看着秦宜宁的面色,似乎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任何端倪。
秦宜宁何等聪明,一听逄枭那含着酸醋味儿的一番话,就觉得好笑的很。
难道她家男人还在介意她曾经差点成了尉迟燕皇后的事?
“燕郡王的确不是彻底的坏人,但现在一则我们已经是站在对立面上,二则,他既然做出抛弃妻子的事来,就也怪不得旁人了。他想复国,想得到昏君的宝藏,这些都可以理解,但是他却用了最不入流的一种方式。”
秦宜宁想起曾经那个一心只读圣贤书,身上带着浓郁书卷气,为人又颇为正派的尉迟燕,不免就觉得沧桑。
时间和发现实都是改变人的利器。
尉迟燕是什么时候变成了现在这般偏执执拗,不顾亲情的人,她都已经不知道了。
逄枭搂着秦宜宁,在她脸颊上亲了好几口,“我家宜姐儿说什么都对。”
秦宜宁被他这话闹的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我说的本来就是事实,怎么听你的语气,倒像是很勉强似的。”
“我媳妇儿说什么都对。”逄枭又开始不安分的在秦宜宁身上摸索起来。
秦宜宁不由得轻叹,他们成婚之后,逄枭就仿佛是推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食髓知味的只知索取她,且还特别喜欢粘着她。
秦宜宁甚至有时候觉得逄枭那粘人的模样就像是家里大黑。
“王爷,前方来报告,已经找到了地洞的出口,并且安排人保守住了。”尤猛这时在马车外回话。
逄枭面收起不该有的心思,打起精神道:“很好。那咱们也该去看看了。”
秦宜宁撩起车帘下了马车,看了看四周的村庄和原野,又仰头看了看面前这座似乎很眼熟的山,道:“这里该不会是帽儿山吧?”
逄枭道:“的确是帽儿山,难得你还能记得。”
此处距离大燕旧都已经很近,秦宜宁时常会出来走动,自然记得这座无主的野山。
只是,秦宜宁惊讶的,并不是因为见到了大燕朝的山峦。
而是这座山正是她当初随手画的假地图上的那座山。陆衡得了那个她自制的藏宝图之后就出来找宝藏了,据说还因为地龙翻身而被掩埋了。
可是这也太巧了!
她随便一画,居然就找对了山!
如果真叫陆衡拿着她的涂鸦找到宝藏,那可就有意思了……
——
尉迟燕与顾世雄手提灯笼,摸着凹凸不平的墙壁缓缓往前走。
顾世雄苍老的声音透着一股子兴奋,在地洞之中产生了很大的回声。
“您别担心,这里我并没有设置机关。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这么一说,我还放心了一些。”尉迟燕拍了拍胸口,提起精神继续往里头走。
尉迟燕自小就是娇生惯养,少吃一粒米或者多走运动一个时辰,都会被都管的内监苦口婆心。
此番和顾世雄设计逃走,他跟着这位老人家一路堪称跋山涉水才来到这个让李启天大费周章的宝藏,他又哪里能坐下来休息?
洞口越来越宽敞,不多时就来到了一个巨大空旷的空间。
手中的灯笼被不知何处通过的风吹的摇曳,橘红的烛火也明灭起来,虽然光线不很明亮,可是两人都看到了那满地堆积大箱子里金银珠宝有多丰厚。
尉迟燕提着灯笼,有些呆滞穿梭在一口口打木箱周围,一把抓起一串串的珍珠,下头放置着的是整整齐齐的银元宝。
回头再看,这样的大箱子起码二十来箱,且还有的箱子里放置的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石。
“父皇这是搜刮了多少的民脂民膏啊!”
尉迟燕颓然的靠着一口大箱子坐下,目光有些呆滞,“怪不得,人人都说父皇是昏君。百姓们当时都过的什么日子?可他却藏了这么一大笔银子不肯给百姓使,大燕朝亡的不冤,不冤……”
第四百三十六章 圣意
顾世雄望着颓然坐在一箱银子上的尉迟燕,鼻子发酸,不禁老泪纵横的跪地道:“皇上,您不要为了这些琐事气坏了身子。如今咱们自由了,又站在大燕的土地上,您还拥有了这笔财富,想要东山再起也是指日可待。老臣相信往后会有许多的臣属与皇上一同恢复我大燕的。”
尉迟燕吸了吸鼻子,动容的起身,双手搀扶起顾世雄:“顾爱卿,你的忠诚之心,朕甚是感动。只是朕对不住你,此番出行为免引起李启天的怀疑,朕没能将嫦儿带出来,更没能将顾家其余的家眷都带出来。”
自从顾世雄找到他,他们秘密谋划了这次的行动,尉迟燕的心就没有一日安生过。
他每日都在选择中煎熬,若是他走了,曾经追随他的臣子怎么办?还有跟随他不离不弃的李妍妍和顾嫦怎么办。
可是顾世雄的一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终于还是说服了他。
尉迟燕知道自己并不是个足够聪慧的人,甚至连皇叔宁王的勇敢都没有。
他在大周的这段日子,每天都活在屈辱之中,李启天给他的封号时时刻刻都在嘲讽他的懦弱。
如今匡复大燕的机会就在眼前,他也想要抓住这个机会。因为他就算再懦弱,到底也是个男人啊!
只是那些他为了安李启天的心留在周朝京城的人,往后的生死便也顾不上了。
因为他无法确定,若是重新建立政权,他需要多久的时间才能够打到大周都城。
或许他穷尽一生都办不到?
再或许,他办得到,可是那些人早已经成了李启天愤怒下的牺牲品,他连个坟头也没机会找到了。
他心存愧疚。但也无可奈何。
他不想窝囊的在大周过一辈子。他是曾经做过帝王的人,又怎能容许自己一生都在另一个帝王的脚脚下匍匐着,如一条狗那样乞求生路?
“爱卿,朕……”
“皇上。”
顾世雄用袖子揩掉涕泪,颤声道,“皇上您无需内疚。莫说是他们,就是老臣的这把老骨头,只要能够助皇上成就大业,拆下来碾碎了又如何?
“我们这些臣子的生命不算什么的,就算是死,我们也希望能看到大燕匡复的那一天啊!圣上素来善良仁厚,爱护子民,可您就是因为太仁慈了,才会自苦!”
这一番话撞在尉迟燕心头,让他既动容,又酸楚。
尉迟燕自问从未害过什么人,或许这辈子做的最大的两件坏事,一件是将秦宜宁掳在身边,另一件就是此番出来将李妍妍和顾嫦都丢在了大周国都,任凭他们自生自灭。
可是这世上的好人,为何就不能又好报呢?
而他这样一个寄情于书画山水的人,又为什么偏偏要生在皇家?
如果他能做个寻常人家的公子,有一娇妻,再有两美妾,平日读书作画,红袖添香,那该有多好。
只可惜,世上没有如果。世上最残忍的两个字就是如果。
尉迟燕深吸一口气,强自挤出一个笑容,道:“既已经走到这一步,朕便没有回头路了。他日若能复国,史书工笔上,朕定要将他们的事迹都详细记录。”
“老臣……”
“哈哈!”
一阵爽朗的大笑忽然传来,打断了顾世雄未出口的话。
顾世雄与尉迟燕惊恐的看向声源处,只见一众人提着的灯沿着缓坡慢慢走近。为首一人身材高大,气势凛然,灯光由下自上照在他英挺的五官上,明暗勾勒出深刻的轮廓,也显得那一行人的到来格外阴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