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嬷嬷鼻子一酸,眼泪扑簌簌的落了下来,“娘娘,不至于的,还不至于就这样了。您是一国之母,小殿下是圣上唯一的儿子,再怎么也不至于……”
“正因为如此,才要做两手准备啊。”皇后的强压泪意,轻声道:“我不求颢哥儿能做什么千古名君,我只希望他是个平凡健康的孩子,能够快快乐乐的过每一天,平平安安的活到年老,这样才不枉孩子来这世上走一遭。”
皇后站起身,身子不由得晃了晃。孙嬷嬷急忙扶着她。
“娘娘,您的意思奴婢明白了。可是若真有事,也不能只殿下一人走,奴婢想法子将一切打点好,若不成,您带着殿下一起走。”
“我?”皇后自嘲的笑了笑,也不摆什么皇后的身份了,只是摇着头道:“我走不成的。就像天子清算逄枭时,连秦氏他都不放过,你想想,任何一个与天子对立的人真正到了那个节骨眼上,会不会放不过我?”
孙嬷嬷一时语塞,找不到能够开解的话。
皇后叹息道:“我知道你的心意,也知道你的忠诚,咱们主仆了一场,这么多年,我一直将你当做家人一样。如今的情况紧迫,圣上与忠顺亲王之间必有一战,到最后什么人能够活到最后都是个未知。我只想请求你,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立即带着颢哥儿离开,外面去过寻常人的生活,到时候,他不再是皇子,不再是李颢,他只是一个寻常庄户人家的小孩,而你是他的祖母,我会给你预备银钱和宅院,只求你,将颢哥儿当做孙儿一般养大,让他做个堂堂正正的人。”
说到此处,皇后已哽咽出声。
孙嬷嬷更是差点就呜咽着哭起来。
主仆二人相对垂泪,又因为宫中规矩而要克制着眼泪。
“身为女子,怎么就这么难,没见有多少的福气,就算贵为皇后了,奴婢也没见您真正的快乐过,可到了危难时候却要跟着被牵累。这是何苦的。”
皇后苦笑,“这就是命。天下女子不都是如此么。”
皇后不由得想起了逄枭与秦宜宁相处时的点点滴滴,当日在万佛寺时所经历的,到如今回想起来,还以后几分甜蜜几分酸涩。
秦宜宁与她的处境相同,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也曾经被逄枭几次三番的带累。可秦宜宁好歹得到逄枭的真心爱护,即便是为那样一个男人殒命,应该也能够甘愿吧?
她呢?她的丈夫,早已不是原来的他了。他对她没有耐心,没有爱情,甚至亲情都没有。她之所以还坐在皇后的位子上,只是因为皇帝要彰显帝王专情之风,才没有让糟糠妻下堂。
她谨小慎微,也不再期盼什么爱情,只想让她的儿子平平安安的长大。但是现在看来,山雨欲来,连这一点她的丈夫都不能给,她还要做好陪葬的心里准备。
公平吗?
这世上又哪里来的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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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国能与宋德秋奉旨率领三千营亲往北方宣旨,才刚出发不久,就又听闻圣上再度传旨命北方各地官员捉拿逄枭且有重赏的消息。
派出去的斥候一探听,才发现不等他们传旨捉拿,逄枭就已经带兵往京城方向而来。
雷国能与宋德秋都慌了。
“忠顺亲王与定国公一同来,带领的至少有兵马三十万,咱们美其名曰带了三千营的兵马,可加起来统共一千多人,如何能够拿的住忠顺亲王?”
“拿?从一开始我便知道拿不住。”宋德秋摇着头,“这件事着实不好办,武力上胜不过,想抓人是不可能了,可若不去,咱们就是抗旨。”
“但去了恐怕小命也不保。”
二人命随同的一千多人原地驻扎,也不急着往前了。
这个时候,越是往前,距离逄枭就越近,他们的心中都不约而同有了胆怯。
而逄枭这里,的确听说了李启天勒令各地官员捉拿他,且奖赏丰厚的消息。他原本以为只要路过城池就要费一番周折。
没想到,从边疆四关出来路过的第一座城池,还不等他们动手,对方就已经城门大开直接放行了。
“王爷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若无王爷,我们这会子还能回到家乡耕种?”
“王爷和国公爷打退了鞑子,往后再也没有鞑子能冲进来了。王爷大恩大德,我们一辈子都不忘。不过是开门让您路过罢了,难道还能有多费事?”
逄枭的大军一路走的极为顺利,他带着兵马所过之处,都是先前将鞑靼一点点赶出去的路线,等于是原路返回。
而天子下的旨意虽张贴在榜上,百姓们也都看到了。山高皇帝远,他们也权当不知道,就直接打开城门为人放行,甚至还有百姓往虎贲军和平南军手上塞吃的塞衣裳的。
如此畅通无阻的场面,着实让人意外。
李启天得知消息时,气的眼珠子都红了,当即在大朝会上大发雷霆。
“这群人,玩忽职守!有敌人入侵都不知阻拦,反而大开方便之门,这是什么道理!吃着朕的俸禄,朕还养出个外人了!”
朝会上诸位大臣都不敢多言。
这会子又能怎么办?
对方人多势众,偏生天子为了打鞑子,能去往北疆前线的兵马都调派去了。京城只剩下了京畿卫和三千营。
逄枭的可怕之处,就在与他在军中太有威望了,李启天甚至担忧,剩下的地界,逄枭会一路顺风顺水,到达京城时他会不会带着人攻进来?
若真的打进来,到时他们又怎么能抵挡的住?
见众人都不言语,李启天越发的暴躁了。
他不知自己什么时候会忍受不住发疯。
逄枭带着兵马回来,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的!他又如何与他对抗?
“圣上!城中再度发现前朝皇子的檄文!”正当此时,又有不好的消息传来。
第一千一百七十九章 失当
李启天怒睁双目,“又是周连!又是那个周连!!顺天府和京畿卫都是吃白饭的不成!京城就这么大,不过一个少年郎,你们就是抓不住!就是抓不住!!”
众臣纷纷垂首躬身,齐齐道:“圣上息怒。”
“陈词滥调!每一次有了事,都只会让朕息怒!”李启天胸口剧烈起伏,一口郁气积在胸膛,喘不上来,又咽不下去,将他憋的面色紫涨。
臣子们只听李启天愤怒的爆呵都已能体会到天子的震怒,吓的纷纷跪地身行礼,不敢言语。
而在李启天身侧服侍的熊金水一看天子的脸色,都吓的差一点晕厥过去。
若是天子真是气出个好歹,他们这些近身服侍的还能有活路吗?
熊金水在心里暗暗祈祷,可别再有什么事让天子动气了。可事与愿违,很快便有人将周连新发出的檄文乘了上来。
李启天只看一眼,就将那檄文揉了个稀巴烂。
“混账,混账!一群乱党,狂徒!”
这檄文写的毫无水准,通篇大白话,一瞧便是力求让所有百姓都看的懂听得懂,再度将逄枭的功绩和仁义渲染了一番,而当今圣上,就是一个暴发户土财主,当了皇上就一切都为自己,根本不顾百姓死活。
且檄文的结尾,居然还敢公然发文“如此昏君,当真能给大周百姓带来福祉吗?不如恢复北冀王朝,立明君,稳天下,才是正途。”
“这个周连当真不要脸!北冀朝到底是如何被推翻的,他都给忘了不成!恢复北冀,就能让这些百姓过的比朕统治之下过的好?真是大放厥词,不知所谓!”
然而李启天的暴怒,丝毫不能阻止逄枭一行班师回朝的脚步。
时至八月,炎热的天气却阻挡不了李启天心里的含义。
“圣上,逄枭与季泽宇帅军三十万,沿途所经之处城门大开,且顺利收编了三千营,如今距离京城不过还有三四日的路程了。”
李启天又怒又急,气的心口闷痛不已,捂着胸口问:“兵部还能调派多少兵马守城?户部呢?粮饷可足够?”
兵部尚书王芝上前一步,面色沉重的道:“回圣上,因与鞑靼一战凶险,当日京城附近以及各地勤王之军已尽归逄枭统领,如今京中只有京畿卫和五城兵马司,与逄枭、季泽宇带回的三十万刚刚浴血的精兵相比,无异于螳臂当车。”
户部侍郎房守儒也道:“圣上,国库空虚,就连朝中官员们的俸禄都已欠了一年多了,百姓们赋税已加至八成,各地州府原本刚镇压下去的百姓,如今又都不满起来,嚷嚷着朝廷不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