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槐远抬眸望着季泽宇和逄枭,他素来知道季泽宇与逄枭是拜把子的兄弟,是至交好友,可反过来想,天子不也是逄枭的拜把子弟兄么,最后不也一样会忌惮逄枭想方设法置他于死地?
季泽宇的角度,不去告发逄枭就已经是极重情义了,如今他要跟随回去,却是要去帮逄枭的。
这样的做法,着实出乎意料之外,让人格外动容。
逄枭看着季泽宇,凤眸之中有些担忧,又有几分不赞同:“阿岚,你的好意我清楚,也很感激,但是我此番前去要做什么,你心里明白,战场上刀剑无眼,世间事难以预料,到时孰胜孰败,谁生谁死还是未知,我希望你能留在此处,镇守边疆,也不至于搀和进这一团乱麻里。”
见季泽宇要张口反驳,逄枭拍拍他的肩头道:“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是你此番最好的选择是明哲保身,虽然安阳已经不在了,可你到底是皇家的驸马。太后还在呢,你若是随我回去,会背上反叛岳家,反叛自己家人的罪名,这就成了你的污点!你如今已经是战功赫赫,百姓推崇的英雄,何苦又蹚浑水里来?”
逄枭的话,徐渭之与秦槐远都赞同,二人也点头道:“定国公着实不必去冒险。”
季泽宇却是洒脱一笑,道:“什么定国公,什么战功赫赫百姓推崇?我从来都不在意这些。如今距离国泰民安只差一步,当日咱们起事时的目标,也就只差一步了,我为什么要退缩?”
逄枭心头震动。
他们当年揭竿而起,反了北冀国保证,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要让天下百姓不再受到朝廷的压迫与盘剥,让百姓都过上安稳的生活。
当初的北冀皇帝做不到,他们起了事。
如今的天子也做不到,所以他们还要继续。
逄枭和季泽宇是一类人,十多年来,他们的初衷一直没变,谁也没有被功名利禄迷了眼,乱了心,变了方向。
他们三兄弟,变了的只有坐上那个位置的一个。
季泽宇反拍了一下逄枭的肩头,爽朗一笑:“怕什么,不过是走到这里,就该往下一个台阶上迈了,只管做我们自己的便是。”
逄枭终于无法在去阻拦季泽宇,点了点头。
秦槐远与徐渭之也都非常动容。
季泽宇是沉默寡言之人,想不到在关键时刻,他不但能为了逄枭站出来,还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看来他的沉默寡言,只留给不相干的外人,而被他当做自家弟兄的人,他就再也没有冷淡的时候了。
“好!”逄枭信心十足的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咱们便准备启程!”
季泽宇闻言,笑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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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解决了鞑靼可汗与叛贼的李启天心情终于好些,着手命继续逮捕疑似前朝皇子周连的人,且将搜查的范围扩大到了周边各个城镇。
如此搜查,让顺天府和京畿卫们都疲惫不堪,连续搜查两次,都没将人搜到,再查第三次时,大家既都已经懒得再去细看了。左右都是那么些人,人人都在册,人人都没见可疑,又怎么能随便抓个人交差?
就算是找得到年龄相仿的少年,可他们到底也要找到前朝传国玉玺才行啊!否则以天子的脾气,必定会狠狠的责罚他们!
京城在一雪前耻怒杀叛贼之后,再度陷入风声鹤唳之中。
一些百姓甚至连家门都不敢出了,只是在家里实在没吃的了时才出来。
不只是寻常百姓,就是达官显贵,经过奉天殿前的血腥场面后,对天子的了解也大大的改观,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触霉头,就连朝廷命官的家中如今都低调了几分。
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层黑云之中。
前朝皇子李启天便寻不到,便又将矛头指向了逄枭。
他调集了三千营的兵马,安排了宋德秋和雷国能两名心腹为钦差,直接前往边境宣读圣旨,将身犯十一条重罪的忠顺亲王押解回京身,并将逄枭所犯的罪刑张榜告知天下。
李启天这一次言辞恳切,将一个结拜兄长,兢兢业业的一国之君的口吻写的入木三分,让许多百姓读过之后,都有些怀疑自己先前的是判断。
“难道,天子真的是冤枉的?忠顺亲王真的在图谋不轨,而天子却是一直在忍让?”
“难道是咱们误解了天子?”
“朝廷里那些达官贵人到底是怎么生活的,中间又有什么恩怨情仇,又不是咱们这群小老百姓看得到听得到的,咱们看到的,许都是假象,真正什么样谁能说得准?”
有这样疑问的百姓不在少数。
李启天这个办法,竟让许多百姓都对逄枭产生了怀疑。
而就在这时少,又有前朝皇子周连的檄文一夜之间洒遍了京城大街小巷,将李启天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一一细数,将两次赈灾,东征西讨之时逄枭所付出的一切都列了出来。
如此强烈的对比,但凡是有些脑子的人,就都知道谁为黑,谁为白。
李启天还没等因这檄文生够气,北疆又来了消息。
“圣上不好了!忠顺亲王与定国公,带着大军班师回朝了!”
第一千一百七十八章 顺畅
“班师回朝?谁给他的胆量!朕的钦差还没到,还没给他旨意,他居然敢就这么回来!”
李启天又惊又怒,负手来回踱步,整个御书房中就只能听见他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气声。
过了半晌,李启天立即下旨:“北方诸城,全力拦截逄枭一行!谁若能将逄枭活捉身,朕封谁做国公,世袭罔替!”
要知道,往上数个百来年,北冀国时起就已有了个规矩,所有爵位皆为流爵,即降等袭爵,世袭罔替的爵位少之又少。如今天子竟肯开这个金口,足可见对忠顺亲王班师回朝之事有多忌惮。
逄枭战功赫赫,如今与季泽宇共同大败鞑靼,在百姓心中的地位早已又上一层,李启天纵然百般污蔑阻拦,可那前朝皇子却是几次三番的与他作对,每一次都是声势浩大防不胜防,让李启天所有的行动都成了陪衬,反而衬托的逄枭形象更为高大。
李启天正因深知这一点,才担忧的急需将逄枭控制起来。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事情竟然会变成眼下这样。
传旨之人迅速往北方诸城而去。
李启天则焦急的等待消息。
后宫之中,哪里有妃嫔不盼望着天子亲临的?可自从鞑靼之站爆发后,天子已有数月不曾踏入后宫。妃嫔们的愁肠无处倾诉,就都或明或暗的想办法打听李启天的行程,试图偶遇。
可是他们总不得机会。
今日几位妃嫔聚在坤宁宫,正与皇后说起此事,皇后身边的孙嬷嬷便从外头快步进来,面色凝重的在皇后耳边低语了几句。
当皇后听见“忠顺亲王班师回朝,或会与天子所派钦差在中途遭遇”时,眼睛都不由得瞪圆了,血色也一下子便从她保养得意的脸面上退去。
几位妃嫔打量皇后神色,便知必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否则这位处事沉稳八风不动的主儿也不会是这幅表情。
“娘娘,可是有什么烦难?说出来姐妹们也可帮姐姐分忧。”
“是啊娘娘,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皇后心里怦怦直跳,有些话却是不能随便乱说的。后宫不得干政,何况她太了解自己的丈夫是个什么性子,就算技不如人,也不会允许人说半句不是。若是自己在这里说出什么话来,被眼前这些人传入皇帝耳中,岂不是都成了她的过错?
皇后便一语带过,推说自己疲惫了,就让众人都散了。
待到众人离开,孙嬷嬷才凑在皇后身边,低声道:“娘娘,您觉得此事该如何是好?圣上的安排了人去传旨,旨意都还没到,忠顺亲王就敢班师回朝了。这明摆着苗头不大对。”
皇后颔首,转而问:“颢哥儿呢?”
孙嬷嬷道:“殿下正在跟着师父读书,娘娘想召见?”
“不,让他好好的念书吧。只是这些日……”凑在孙嬷嬷耳边,同样将声音压的很低,“将颢哥儿的随身穿戴都预备着,若是情况不对,立即将孩子送出去。”
“娘娘,您!”孙嬷嬷大惊失色。
皇后的眼圈通红,眸中含泪,“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身为皇子虽然珍贵,可一旦事情闹僵,恐怕身为皇子会成为颢哥儿的催命符!他才五岁,他懂得什么?凭什么要被其余人带累。本宫活了这么多年,也够本了,命里只有这么一个颢哥儿,就算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我也一定要让颢哥儿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