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欣泪珠啪嗒一声滚了出来。
小魏医生说:“小姑娘,生命是很脆弱的,你大概没有学医,那学过生物化学吗?”
宋欣痛哭着摇头。
小魏医生用圆珠笔在空中点了点,说:“生命是很脆弱的,小姑娘,空气里的氧气哪怕少1%的浓度都会严重影响你的生命,你的每个器官每个细胞——排出的废弃物、抗体和激素,其实是生命最脆弱的平衡。人能活着不易,你是因为活着,才感觉不到,才会想去寻死。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永远都有恃无恐。”
走廊上女人的号哭令人肝肠寸断,窗外的阳光和枝丫却鲜活而蓬乱。
“你看,那么多人想活着。”小魏医生平淡地说:“可你想过吗?小姑娘。很多人再也走不出这栋建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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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欣哭得眼睛红肿,罗根连火都还没来得及发,就被小姑娘呜呜咽咽的哭声憋了回去。
骨科也够乱,罗根怕宋欣擦眼泪牵扯伤口,拿着纸巾擦着宋欣的眼泪,半天说出了一句:“别哭了。”
宋欣不听,眼泪犹如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流,她哭了一上午,眼睛肿得像核桃,罗根拿她半点辙儿都没有,在诊室前排着队等着,有人摔断了腿,疼得不住呻|吟,走廊凝聚人间百态。
罗根叹了口气,将宋欣揽到了怀里,在昏暗的医院长廊里揉了揉宋欣的头发。
二十一世纪人和人之间存在着坚不可摧的壁垒,人们注重防线和**空间,想和别人保持距离,对公共场合举止亲密的人总是以异样的眼神看待,但在医院里,人们的防线格外脆弱。
医院里充满了生离死别,充满了人最激烈的情绪。
没有人看着他们,那个高大结实的美裔男人抱住那个亚裔女孩在这里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件事情:犹如公园里的蒲公英,又像夏天的湛蓝晴空。
宋欣颤着声道:“我……”
罗根·豪利特在医院的走廊里,沙哑道:“没事了……真的没事了,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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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欣缝针的时候终于止住了眼泪,坚强地咬着牙看着自己的手腕被缝合,给她缝针的是个戴棕边眼镜的老医生,神态和蔼。
老医生说:“年轻人,不要想不开。”
宋欣吸了吸鼻涕,道:“现在想开了。”
老医生从眼镜上面打量宋欣:“想开了就好,路还长得很,一时不如意不算什么。总有人比你更惨,他们都没放弃,你放弃什么劲呢?”
宋欣咬着牙看着自己被缝针,转移话题般问:“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不是最惨的呢?”
老医生和善笑道:“我行医二十二年了,比你惨的见得多了。我说句现实的——你男朋友抱着你进来缝针,可见他疼你。”
宋欣眼眶发红,说:“我和他提了分手,一个人回了国,他追了过来。”
老医生笑着道:“他对你,用情很深。”
“我本来是在人生最低谷的。”宋欣艰难地说:“至少我觉得我是在人生最低谷……我甚至觉得不会好过来了,觉得这辈子都这样了。”
“你这话真该说给我以前的病人听听。”老医生笑眯眯地说:“你很幸福了,小姑娘。”
宋欣酸涩笑道:“您这么一说,还真是。我当时莫名割了腕,心里想着死了算了,死了一了百了,但是我又回过神来,觉得不行——我做了这么糟糕的事情,怎么能不弥补就不负责任的一死了之呢?”
“所以我跑出来了。”宋欣轻声道:“我觉得我不能死,手腕上的血止都止不住,打车都没有司机愿意拉我。”
老医生莞尔道:“怎么不叫个急救车呢?”
“贵。”宋欣笑了起来:“要活着,就得为未来打算呀。”
老医生笑了起来:“也是。然后呢?”
宋欣笑得眼睛弯弯地道:“然后我打到的车里,正好有他,他刚从机场出来,打车来找我。”
老医生抚掌笑道:“哈哈哈有意思,生活可比小说有意思多了!”
然后老医生压低了声音对宋欣说:“但我看啊,小姑娘,你男朋友脸色挺黑……你可得小心点儿。”
宋欣一呆:“……诶?!”
老医生咳嗽一声,转移话题般道:“小姑娘,我给你再开点祛疤的药,但我不保证能去掉……回去按着说明书涂,总有点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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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诊大厅里传来肝肠寸断的女人的哭声,还有断断续续的安慰。
“当——当家的啊——”女人绝望地哭喊:“你不、不能丢下我啊……”
那个高空坠落的男人,最终没有救过来,如同小魏医生说的那样。
生命羸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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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欣和罗根从医院出来,罗根手里提着袋消炎药和软膏,宋欣衣服上都是血,手腕上缠着绷带,站在医院门口,阳光灿烂,法国梧桐被映得翠绿金黄一片。
宋欣小声说:“我妈妈今天回来……她看到我这样会被急死的。”
罗根看着宋欣水葱般柔软纤细的手指,还有她眼眶下淡淡的黑眼圈。
宋欣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虚弱地说:“我好困……”
罗根忍了忍,憋了火儿:“嗯?”
宋欣心虚地说:“我们在外面开……嗯,开个房,休息一下……你看怎么样?”
罗根:“……”
“换、换个衣服。”宋欣鼓起勇气补充:“我……我们睡一觉,晚上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带、带你见见……我爸妈。”
罗根·豪利特:“哦。”
小姑娘脸都红了,眼眶又哭得发红,看上去可怜巴巴,她语无伦次地补充道:“我、我是说我爸妈他们不打断我的腿的话……我……我也不知道……”
罗根:“你确定?”
宋欣都快哭了,忙不迭地点头道:“确、确定!我不敢这么回家……我会被打折腿的!而且你看你也是一身的血嘛……这、这样见父母印象不好……”
罗根·豪利特点头,恶劣道:“也行。开房就开房吧。”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小问题,这篇文是真的小言气息很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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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魏医生其实是我另一个(肯定会填但是估计更新缥缈不定的)综英美坑的,全名叫做魏来,一个咸鱼医生,金手指是总是会莫名地做出最正确的事情,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一针氰|化|钾(本来是要开盐水的)把前来就诊的红骷髅毒了个半残……(。
修个错字
☆、第65章 不得了的报道
不得了的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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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辜的上海市出租车又一次拉了两个凶杀案现场出来一般的人, 男的个子很高, 看上去有点凶,是个外国人;女孩子个儿小小的, 面色苍白。
宋欣哆哆嗦嗦地对司机说:“我、我们没有遭劫……”
司机戴着墨镜,从后视镜往车后座不住地瞄, 试探般道:“先生,你女朋友这么弱鸡, 能别动手还是别动手了。”
罗根:“……”
宋欣呆呆地问:“诶?”
被误认为家暴的罗根说:“这说法很有借鉴价值。早饭吃了吗?”
宋欣手忙脚乱地解释道:“不、不是您想的那样……”
罗根闭上眼睛靠在后面休息,对宋欣说:”我不会对你动手的,永远不会。……宋欣,早饭吃了吗?”
宋欣乖乖地坐在他身边,像只小鸭子,说:“没吃, 饿。”
罗根掀起眼皮子看了她一眼,然后车猛地一停, 司机说:“到了, 酒店。”
罗根提着自己的包,宋欣正准备提着自己的消炎药和软膏下车,罗根皱眉道:“别动。”
宋欣一怔,罗根从宋欣手里接了小袋子, 对宋欣说:“医生让你别动重的东西。”
宋欣:“……诶。”
罗根脸色仍然有点臭,但什么都不让宋欣拎,去前台办了入住。酒店大厅里一股荷兰香茅混柠檬的味道,灯光明亮, 大理石反着光。
宋欣低下头看了一眼地板上的自己,两条腿笔直纤细,膝盖上还有没擦净的血痕,衣服活像是从凶杀案现场逃出来的,看上去十分可疑。
和金刚狼浑身是血地穿过上海,说出去会有人信吗?
宋欣听见前台的小姐十分在意地问:“那位小姐——”
“是我的女朋友。”金刚狼淡淡道:“出了点事。”
他并不多说,点到即止,前台的小姐就不便再问,将房卡和护照递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