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消气消消气，”中年男人哄着女儿，想了想，说，“要不这样吧，爸爸回头给你买衣服买包包，让你出国去玩。至于那个女孩，爸爸关她一个星期不让她出来怎么样？”
少女不满地说：“就一个星期啊！我不要！”
说着，少女跑到房间里另一个在一旁坐着的女人身旁，拉着她的袖子，控诉：“姑姑你看我爸，我到底是不是他亲生的，我被欺负了他都不敢拿人家怎么样，亏他还是院长呢！”
女人长得很漂亮，戴着没有度数的防辐射眼镜，穿着一身白大褂，闻言，她放下手上的病历，揉揉少女的头发，转头对中年男人说：“哥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再怎么样，她进到这里来就是精神病患者了，她犯病伤了人，你给她些教训也不过分。你要是担心她以后出院跟她伯父告状，那大可不必，精神病患者说的话有几分可信，谁知道真假呢？”
少年缩在通风道里，听到女人的声音，他有些害怕地瑟缩了一下。但对于他们口中新来的病患少女，他有些好奇，医院里又来人了，听起来似乎跟自己差不多大，不知道是个怎么样的人。?№§∮
“……你说得我都知道，”中年男人摇摇头，说，“但我听说这个局长特别护短，你看他那个弟媳妇，听说以前是个害过人的精神病，你看现在，被压得没影没踪，要是我不说你们肯定不知道吧？”
“这倒是个问题，要是他没觉得他侄女在说谎就难办了。”女人推推眼镜，突然镜光一闪，她想起些什么来，问，“我们医院不是有几个做了挺久，有些问题的护工吗，要不，挑一个去照顾她一段时间，给琳琳出出气，再说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我们也可以直接推到那护工身上。”
“这个好！”
中年男人一脸深思，对此还没表态，少女倒先欢跳起来，看到父亲又要摇头，她连忙过去拉起他的手，摇晃起来：“爸爸，你难道就忍心看着女儿被欺负吗？她都推我了……”
“……行吧行吧。”中年男人叹了口气，宠溺地摸摸女儿的脸。
少女展开笑颜，朝中年男人伸出手：“那你把名单给我，我来挑。”
少女最后挑中的人叫裴强，曾因多次对女性病患性骚扰，但由于他接手一些医院不为人知的东西，不能开除，不得已，医院只好将他调到实验室那边帮忙，远离病患。
他们把裴强叫了过来，交待了这段时间需要他照顾病人的事情就让他走了。
临走前，少年听到少女跟女人在门口叫住裴强，少女跟他说了需要照顾的人是个十几岁的少女，而女人则撞说得隐晦，她拦下了少女后面直白的话，跟裴强暗示那名少女有些偏激，需要他好、好、照、顾，必要时采取特殊手段也是可以的。
那是少年第一次见到少女。
走廊的长椅上，医院出名温柔的护工姐姐拿出饭盒打开，露出一片菜青色，她打出餐具盒，拿出两个勺子，一个递给旁边的人，轻声细语，似乎在跟那人说着什么。
在她的旁边，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宽松的病服套在她的身上，显得她十分纤细，她接过护工姐姐递过来的勺子，看看饭盒里的饭菜，眉头拧起，少年听到她说：“又是青菜，我都吃瘦了。”
护工姐姐抱歉地笑笑：“姐姐最近在减肥，所以姐姐的妈妈准备的都是瘦身餐，不好意思啊，要不我下次给你打医院的菜，医院的菜色可好了，有……”
她话还没说完，少女就摇了摇头，舀起一勺饭菜，放进嘴时嚼吧，说：“我不想吃这里的饭，有股药水的味道，我不喜欢。”
“这样啊，”护工姐姐似乎想起什么，脸色有些不好，过一会，她恢复神情，凑近少女，说，“要不这样吧，姐姐下次让姐姐的妈妈给你准备别的菜色？”
少女眨眨眼睛，有些受宠若惊：“可、可以吗？”
“当然，”护工姐姐温柔地笑，她好像知道少女的情况，摸摸她的脑袋，对少女说，“你想吃什么？”
少女咬着勺子，歪头想了想，说：“我想吃红烧鱼。”
……
男人放下装着小蛋糕的盒子，来到饭桌旁，拿起筷子尝了小一口鱼肉，神色淡然，他抬头看向明静，询问：“红烧鱼？”
明静愣了一下，看着面目全非的酱油鱼，迟疑地问：“你尝得出来？”
她看着都不像红烧鱼，男人怎么尝出来的。
男人摇遥头，嘴角有微小的弧度：
“我猜的。”
第16章 樱桃
明静看男人面不改色地一筷接一筷吃了大半盘酱油鱼，怔在原地片刻，然后走到饭桌边，给他倒了一杯水。
男人抬头深深看了她一眼，放下筷子，接过她递过来的水杯，一口气喝完。
“你煮了饭？”
喝完，修长的手指抽出一张纸巾，男人擦嘴，看向明静，问她。
明静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一锅饭，转身打开电饭煲，神色复杂。
锅里的米饭半生不熟，一看就不能吃。
“……”
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明静回想放米盛水煮饭的动作，她觉得她每个动作都是根据记忆中妈妈的动作做的，怎么煮出来的饭不一样呢？
男人来到她的身后，探头看向电饭煲，问：“饭熟了吗？”
明静察觉到他的气息想避开已经晚了，她僵硬着身体，握着电饭煲盖子的手轻微颤抖，她摇了摇头，有些为难地说：“熟算是熟了，但应该不能吃。”
“是吗？”男人不以为意，往旁边一站，看了眼电饭煲，表情有刹那间的空白。
半晌，他眨眨眼睛，看了看明静，又看了看电饭煲里的饭，说：“……你煮的？”
明静只觉得周身一轻松，稍稍松了一口气，她朝男人点点头，想了想，解释：“我不会做饭。”
她在家里帮妈妈打过下手，但从来没有做过饭。曾经趁自己一个人在家，她想试试自己一个人能不能生活，准备了很多食材，想做最普通的菜粥，结果锅炸了，锅里的东西溅得满厨房都是。
因为这件事，妈妈很长时间不让她进厨房。
男人神色有些复杂，他握住电锯煲的盖子，明静看他准备接手的样子，松开了手，男人侧头示意她看桌上。
饭桌上，有一个包装精致的可爱盒子。
明静不解地看男人，男人移开视线，淡淡地说：“桌上有蛋糕，你先吃那个，这里我来弄。”
“哦。”
明静听话地走开，来到饭桌边坐下，伸手去拿盒子，犹豫了下，她还是将盒子拆开了。
里面是一块裹满粉色奶油蛋糕，上面洒满了细细碎碎的巧克力碎片，中间放着两颗圆润饱满的樱桃，以有一把丑萌的小破伞。整块蛋糕看起来既可爱又奇特，还有些怪异。
明静的目光落在蛋糕上面的樱桃身上。
……樱桃？
记忆里那个身材粗壮的男人推开病房的门，对着蜷缩在床上的她步步逼近，将一袋散着果实芬芳的樱桃放在她床边的桌上，在她的床边坐下，粗矿的脸上是猥琐的淫/笑……
明静至今还能想起他的声音，他的话语。
活像看到蛋糕上黏了一只恶心的死苍蝇，明静眉头狠皱，毫不犹豫地抬手捏起两颗樱桃上的连枝，丢进垃圾桶里。
然后抽出几张纸，明静将蛋糕上面那层奶油擦干净，擦得蛋糕朝上的一面只剩下海绵软糕，和一把巧克力做的白色小破伞。
做完这一切，明静抽出小破伞，正准备先将它吃掉，察觉到男人投过来的视线，明静停下动作，手里把玩小破伞，神情不自然的勾勾嘴角：“我不喜欢吃樱桃。”
不喜欢吃樱桃？
医院刚来不久的病患少女，每次吃完饭，少年看过好几次，她在护工小姐姐带来的饭后水果里，用竹签扎的第一个永远都是樱桃。
男人垂下眼睑，掩入眼睛里的情绪，他转身回去做饭，轻轻地飘出一句：“警告一次。”
哦漏！
明静差点把这事给忘了，明明到男人回来，她还一直想着这事，打算在吃蛋糕的时候继续聊猫这个话题，结果看到讨厌的樱桃给忘了。
这可不行。
明静回想起那个男人，眼神冰冷。
那个男人已经死了，可她暂时还不想死，更不想痛苦地活去，所以，她不能让这个死人害自己痛苦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