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有恶报。
时间从未像此刻一样漫长,让人在等待中渐渐焦虑。
深蓝色的天空逐渐渐变为更浅的蓝,一丝丝微光慢慢透出,使得天空的暗沉变淡了许多,变得有些明亮。
周瑾钰坐在高台上,等待着时间到来。
应周也心中紧张,手心的汗一阵一阵地往外冒。
千万别出什么意外了。
天刚蒙蒙亮,眼看就要到时辰了。
周瑾钰看着缓缓冒出头的太阳,眯了眯眼。
几匹快马奔驰在街道上,往刑场的的方向赶过去。在太阳完全升起前,到达了目的地。
“沈相大人有令,邢台主事一人典事三人因渎职犯法被拘,邢台掌事职位空缺,特提拔新晋文官徐麟为邢台掌事,自即日起继任。代掌邢台之职的兰陵台典事周瑾钰即刻移交邢台金印!”
在场的百姓突然喧哗了起来。
东平侯世子听得此言,哈哈大笑了起来,面目可怖。
他对着周瑾钰的方向大喊:“我就知道会这样,你这混蛋百般算计又如何?你还是奈何不了我!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
他又转向围着等着他被斩首的群众道:“我也记住你们了。”
他眼中的阴鸷狠厉之色映入众人眼中。
他们心中一片绝望。
周瑾钰将一切看在眼里,默不作声,只长叹了一声,迎向骑马而来的沈相使者和新上任的邢台主事徐麟。
徐麟下了马,走到了周瑾钰面前,道:“周大人,我来交接金印。”
周瑾钰深深地看了他几眼,默不作声地掏出金印交给他。
徐麟也看了周瑾钰好一会儿,最后转身,对众人道:“奉沈相旨意,东平侯之案尚存疑点,留待再审。”
...
应周这几日总是哀声叹气,兴致恹恹。
“怎么又叹气了?小孩子不要总是叹气。”
应周苦笑一下,道:“以前总觉得自己无所不能,现在觉得自己什么也做不到。”
周瑾钰轻笑一声,“没有人是无所不能的。”
应周抱住周瑾钰的胳膊,“在我眼里,帮主一直是无所不能的。”
“那我让你失望了?”
“......怎么会......我只是觉得,自己长大了......”
周瑾钰轻笑了一声,“你才多大岁数,说什么长大?”
应周闷闷地问:“帮主,徐麟是我们的人,那一日,若是......”
“没用的。”
就算徐麟继续行刑,也会被阻止。
章之曦推门进来,面色凝重,“大人,安置在周府里的百姓都无碍,只是,昨夜......田家老伯说是放不下自家的田地回去了......我找到他的时候,已经......”
东平侯一家嚣张至极,那日没有杀了他,后患无穷。
周瑾钰担心那些出面状告他的人遭到报复,所以将他们安顿在周府。
可是......还是有人被东平侯府的人报复了。
这一家子继续活着,还要造多少罪孽。
周瑾钰站起身,对应周道:“走吧,去兰陵台。”
应周跟着站起来,“嗯”
周瑾钰又对着章之曦道:“你让暗萧今晚动手。”
“是。”
卫国律法除不了东平侯,只有寻法外之法做这事了。
可悲。
......
邢台被抓到的四个大贪官可没有东平侯的好运,他们被查处,被革职,被处刑。
刚进了兰陵台的打牢没几天,就被拉去处刑了。
卫国立国不过十年,内里蛀虫却很多。
卫王和沈非都想下力气整顿整顿,所以才把出鞘尖刀周瑾钰放到兰陵台。
但周瑾钰此举,惹怒了李信背后的人,太子。
李信是太子的人,太子用得很顺手,如今失了这人,如同失了一只臂膀。原本他与大皇子的竞争中就不占优势,现在更是处于颓势。他知道卫王和沈非都器重周瑾钰,所以忍下了这口气。
...
众人都以为,周瑾钰搞出的这一出闹剧,会不了了之。哪知,东平侯府又发生了一件大事。一夜之间,东平侯府所有人被杀。
何人所为,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见到。
仿佛是受到了诅咒,被魔鬼索命。
第二天一早,有人在东平侯府门口发现了排列的整齐的尸体。地上印着血淋淋的几个大字:替天行道。
全城哗然。
这到底是谁下的手?为何而下手?
但更多的人则是觉得大快人心。
善恶到头终有报,只看来早与来迟。
这替天行道的,究竟是哪一位?
卫王差点气得病倒,连夜召见了沈非和周瑾钰。
周瑾钰刚进门,就被迎面飞来的砚台砸到,“是不是你做的?”
周瑾钰想杀东平侯,卫王与沈非都知道。这关口,也没有别人比周瑾钰更可疑了。
周瑾钰脑袋上被砸出一道印子,随即跪下:“不是。”
沈非不似卫王这么暴躁,平和地开口问道:“听说,你早年游历江湖,结识了许多江湖朋友?”
卫王也怒气冲冲地看着周瑾钰。
周瑾钰淡淡地道:“是。”
沈非又问:“东平侯之死,与你可有关系?”
周瑾钰道:“若说有关的话,也不错。毕竟是下官将这事闹大。有人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动了手,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这世间除恶扬善之豪杰不少,不惧东平侯的人也不少......”
他们不会考虑权利交锋,朝堂牵扯。
他们有这实力,有着期愿,就去做这事了。
“此事,到底与你有无关系?”
周瑾钰正肃道:“周瑾钰,是监法者,绝不会做曲枉法度之事。”
卫王沉默了半晌,才道:“周卿,起来吧。”
周瑾钰领命起身。
卫王又道:“孤王也非是不愿杀东平侯,只是东平侯一家死了,楚然定会怀疑是我下的手......”
楚然若是真的反了,后果会很严重。
沈非也是如卫王一样愁眉苦脸。
周瑾钰道:“王上,丞相大人,下官现在还是觉得下官所做一切皆无错。那杀人的人,留下了四个字,‘替天行道。’谁是天,谁是道?王上与丞相大人想要改革,最重要的一点,便是民心。失了民心,改革如何能进行?周瑾钰得蒙王上与丞相大人的赏识到兰陵台任职,所学为法,所知为法,所用为法。周瑾钰只望,百姓能依仗的是法,而非什么天,什么道。”
卫王深深地看了周瑾钰一眼,最后摆摆手,“周卿说得有理......是孤王,走得偏了。下去吧。”
“是。”
卫王疲惫地靠在椅背上,问沈非:“到底会是谁做的?”
沈非也是愁了许久,“能猜到的人,有许多。如今,也只能着人查下去,再安抚楚然了。”
“他恐怕不好打发啊。”
第44章 徐麟
徐麟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悄找上了周瑾钰,自入卫都以来,还没有与帮主见过面。
他身披黑色斗篷,罩住了半张脸。章之曦认出了他,就放人进门了。
徐麟拱手行礼:“帮主。”
周瑾钰在昏暗的灯光下写着字,见到来人,也不太惊讶。
“何事?”
徐麟道:“帮主,沈相要我查东平侯一家的死因。该如何?”
东平侯一家死的蹊跷,卫王要给楚然一个合理的交代。
东平侯是周瑾钰的人杀的。
如今徐麟要来查此事,确实难办。若是最终没有结果,沈非难免会觉得徐麟不得用。
周瑾钰早有计划,“你就去查,查出的结果......是周国干的。”
周国与卫国敌对,周国下手,逼急了楚然反了卫国,对周国是有利的。如此周国就有了动机。
“我会派人去制造些证据,你只管顺着查就是。”证据足了,容不得沈非与卫王不信。
“是。”
徐麟只管照做,其他的一切都不多问。
“我料到沈非会找人坐上邢台的位子,倒是没有料到会是你。此后....你就待在这个位子上,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记住你是刚正不阿的邢台令。其他的事,你莫要管。”
徐麟退下之后,章之曦才道:“好歹是天南星的刑堂总管,待在这地方难免有些屈才了。”
周瑾钰摇摇头,“他这人就喜欢与这些东西打交道,以前在天南星,牢中没有多少犯人给他折腾,如今他倒是得偿所愿了。邢台,是个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