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在一次帮派火拼中，两人又一起壮烈了。这次，为了根除心中的疑虑，男的干脆转世成了两个人。一个拥有他作为领袖的不凡风采，一个继承他的本性。呃，就称作一号和二号吧。两个转世同时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对，还是那个女孩。女孩犹豫很久，最终选择了和她相处时间更长的二号。”
“男的很高兴，但仍没有完全满意。他认为，如果一号和女孩认识更早，女孩应该会选择一号。”
“这一世，二号由于仇家追杀被干掉，也连累女孩跟一号丢了性命。这时，男的突然发现，每一世，自己都会给女孩带来不幸。”
“最终，他决定远离女孩，不再干扰她平静的生活。”
这男的有病。锥想。而后他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认真听完了徒弟的故事。
已经有多久，没有听过她讲故事了呢？
城隐抬起头，凝视镰刀形的月亮。
“从前有一个剑客，剑术很精妙。他的朋友被迫进行一场家族联姻，于是拜托剑客假扮成自己，在迎亲时把新娘干掉。剑客扮成新郎官，骑着高头大马佩着红花到了新娘的宅邸。趁着与新娘单独相处的机会，他摸出藏在靴子里的短剑刺了过去。
“谁知道新娘也有逃婚的打算，打扮成新娘模样的不是她本人，而是她的手帕交。假新娘武艺高超，剑客数击未中，仅仅扯下了盖头。接着剑客傻了，因为这个假新娘，长得非常像他青梅竹马的同门师妹。”
祁雪突然住口。
“然后呢？”孟宇飞催促。
“后面突然不想说了。”
“是你还没编好吧？”
“是呀……”
“每个故事，我只完整地说一遍，结尾只说给一个人听。”当陆影问起她为什么总是现编现讲时，她这样回答。
“那你以前都说给谁听的呀？”
“好像有一两年没讲过故事了……以前，基本都是说给我师傅听的。”
这个故事，已经给别人讲过了呀。
所以，不能够再说下去。
“奇迹里那个师傅吗？”
“是呀。他可是我最崇拜的人呢。”
陆影摇摇头：“我才不信有人会收你这种笨蛋当徒弟。”
为什么不肯相信她的话呢？
难道这份回忆，只能永远独守吗？
“怎么不说话了？”
“唔，我说我是石头变的，你信不信？”
“陨石？”
“应该叫流星。”
“我猜你是鸡翅膀的化石变的，只有吃够一万只鸡翅，才能真正成为人类。”
“也许是啦。”
“怎么，你好像有点不高兴？”
“有点困了，该睡啦，晚安。”
对方挂了电话。孟宇飞听着手机发出的忙音，若有所思。
夜间毫无预兆地打来电话，只为了讲一段没头没尾的故事吗？
他调出短信编辑的界面。
“她暑假要去夕烟家，你知道吗？”
收信人，顾城隐。
五秒后，手机震动。
“不知道。”
“不是你促成的？”
“我没有家。”
没有家。孟宇飞突然闻到了海水的腥味，一股酸楚并饱含沧桑感的味道。
他也，没有家啊。
投身天空的飞鸟，首先要做的，不就是摆脱自己的巢穴么？尽管，也许并非出于自愿。
不久之前，奇迹推出了户籍制。
听着很正式，其实就是在个人资料里多了一栏信息。玩家的初始户籍默认是其出生城市，但在某地区拥有房产并且声望值达到指定数值，就可以转籍。
每座城市或村落都有其独立的声望结算系统，一般由地区任务完成量、活跃时长、NPC好感度等因素综合决定。作为出生地的城市，有先天声望加成。
户籍制的影响并不明显，有人称在户籍所在地触发任务的几率会有所增加，不知是真是假。
幽州城，作为常驻NPC与活跃玩家数目最少的系统主城，本来就是玩家落户的冷门。由于一则突如其来的公告，近日更成了一片死域。
【系统公告】由于达到100级的玩家数量超过十万，今起开放国战系统！
【系统公告】一个月后，匈奴族将攻打幽州，如幽州失守，所有幽州户籍的玩家将受到惩罚！
在国战中杀敌可获得功勋，所在阵营获胜也会奖励功勋，功勋值可用于兑换装备、药品等（多为pvp专用）。
不少人跃跃欲试，上边疆抓了几个落单的匈奴兵练手，结果无不铩羽而归。
“一个个都是手持钢枪的狼骑兵，战力堪比105级副本BOSS，就是血薄点。”论坛上如此评价。
一时人心惶惶，所有活跃的幽州市民都忙着迁户口，包括NPC。
月流的户籍默认是整个九州，但她心中的故乡无疑是幽州。那里是漫步的幻夜楼所在，也是冰糖葫芦出生的地方。
开战前一天，她回到了这片物是人非的土地。
放眼望去，几乎不见活物。远远近近的建筑投下黑色阴影，死寂如大型墓葬。
她沿着主干道转了一圈，步履轻捷如猫。
西风楼残破的旌旗下，黑衣蒙面的刺客斜倚门框，抱臂而立，注目街道。
两人的目光一触即分。
“我等你很久了。”刺客望着楼前的石阶，淡淡地道。
西风楼与幻夜楼合并后，作为幻夜楼的分店经营。漫步没有改变这里的任何布局，而市民撤离之后，也理所当然地荒废下来。
“我也很想你呢，师傅。”她微笑回答。
“城主府。”锥吐出一个地名，提气纵跃。月流发动轻功，紧跟其后。
城主府是城南一座常年幽闭的府邸，由士兵甲和士兵乙把守。眼下甲、乙均不知去向，锥抓住红木门上的青铜鬼头门环，叩击三下。
门上钉着许多黄铜铆钉，月流稍加估算，约有八十一枚。
“请进。”府内传出中气十足的男声。
二人推门而入，月流随手关门，跟着锥入了中堂。只见檀木太师椅上端坐一长髯大汉，枣脸，豹眼，秃顶，面相威严：“吾乃本城城主，二位壮士有何见教？”
锥看了月流一眼。
“幽州将罹大难，我等自愿留守，护卫故土。”月流思索2秒，答了段文绉绉的话。
“不知壮士是否知晓幽州的历史？”
“不知。”
“二十年前，幽州爆发了一种可怕的瘟病，传染性极强。患者三日内必死，并且死后一个时辰内会变成僵尸，袭击活物。”城主突然切换至白话模式，“一时本地人几乎死绝。有人称是地府守卒失职，怨鬼外逃所致。幸得方丈高僧仗义相助，以大慈大悲千叶掌镇压鬼气，教导民众放火烧尸，终未酿成大祸。高僧临走前将病死者的骨灰封存于城主府地下，并亲自布设法阵，以根除瘟病。”
月流不禁往地面撇了两眼，府里铺的石榴眼檀木地板，官家就是财大气粗。
“你打算和敌人同归于尽？”锥问。
“正是。府中地板乃油木材质，檀木贴皮，等匈奴入城之后，我在此自焚，地板下的法阵亦将焚毁，届时病毒扩散，敌人不战自溃。两位壮士不必在此死守，可潜伏城郊，警告九州同胞远离。”
同归，别名自杀、壮烈牺牲、舍己害人，乃猥琐流以弱击强之常用招数，出其不意，极难防备。刺客一职自古有之，存必死之心，伏尸二人，天下缟素，成功率高达八成，可见一斑。
使用此招者，常被友方拥为烈士，百般歌颂，而敌方无不咬牙切齿，恨之入骨。
“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待敌人全灭或撤出幽州后，请二位务必觅出方丈掌门，为幽州除去瘟病。”
“自当竭尽所能，为民除害。”月流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心里几乎开骂：丫方丈掌门这么久都没消息，就凭我们俩怎么找？
城主挥了挥手，两人识趣地闪人。
第150章 Coda（四）
两条人影并肩走出了幽州的城门。
月流瞅见城郊正在悠闲吃草的野牛，思及当年万牛奔腾的场面，不由露出笑容。
“你引怪的本事不错。”锥说。
他们想的是同一件事。
“不如我们玩赛马吧。”月流忽然拍手说，“在天涯那一人租一匹马，比比谁跑得快。”
骑乘最普通的坐骑时，所有玩家的移动速度相等，很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