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澜觉得内心有一团血憋在胸口,这下子不怪别人觉得她狗屎运了,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狗屎运,要不是尊重自己的生命安全,她真想一脚把旁边的桌子踹翻,然后抡那个太监脸上。
你懂个屁!
流昭殿是云昳的寝殿,睡觉用的,而她的司设就是干掌床席帷帐,铺设洒扫之类的活儿。
行,让我给你铺床是吧,既然胆子这么肥,就别怪我往你床上放什么蛇鼠蚁虫。
明澜这么想着但并没有真的这么做,不是她不想,而是她没有机会。
没想到给皇帝铺床还是个尊贵活儿,这活儿都是司设做的,司设从六品,自己是从七品,离皇帝的床还差那么两个官阶。
杯子里下毒也没什么可能,自己是新来的,既没有家世,也没什么突出贡献,被皇帝看了两眼就调了流昭宮实在是招人恨,于是明澜再怎么降低存在感,她在殿中的日子都有几分步履维艰,处处被作对,不知道是不是深宫太寂寞,不玩点勾心斗角就会无聊死。
也不知道有什么可斗的,斗来斗去最多在暖床宫女中争得一席之地,真是可悲。
这么一比较,之前那个长得像夜叉的姑姑倒是坦荡荡的好相处了。
明澜是真的觉得她们可悲,年纪小小就入宫,伴君如伴虎,一年到头困在深宫内院,除了皇上之外,见到男子都是太监,她也很少与她们计较。
日子一连过了七八天,云昳都没有回来过,明澜抓心挠肺七上八下的过了好几日,终于忍不住问一个叫秋水的姑娘:“皇上一般也是七八天不回来吗?”
秋水惊讶的看着,脸上带了几分真真切切的恼怒:“你又想干什么。”
后来明澜自己又在别处打听到云昳一般每晚都会回来,七八日不回倒是头一遭。
这里的活儿并不沉,却委实有些寂寞,殿中大丽花一日凋零过一日,每日听水钟滴滴答答的漏声,烦郁的快要变态了。
就在明澜处于变态和不变态的关键时刻,一个夜里,云昳终于回来了。
云昳一回来,殿里的人忙成一团,传夜膳的、收拾的,殿内灯火通明,明澜耐心的等待了很久,终于挑了一个云昳独处的时候偷偷溜进他的房里,极其诚恳的说:“我想通了,你想怎么杀我都行,麻烦给个痛快。”
云昳抬起头问:“你在求我杀你?”
明澜:“是,说真的,我宁死也不想被你这么折辱。”
云昳笑道:“折辱?这天下都是朕的,你只要活着,在何处都是为朕做事,你现在又何必惺惺作态。”
明澜:“不错,你若宽宏大量就放我一马,若是恨我,一报还一报,就杀了我,我虽会含冤而死,也算我倒霉。”
云昳:“你倒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他手里玩转着琉璃杯:“一报还一报,你是认真的?”
他身子靠在椅背上,椅背发出一声悲凉的叹息,云昳用手摸了摸肩胛骨的地方:“即便又过了一世,这痛楚却还是铭诸肺腑,你要我一报还一报。”
明澜噎了一下,方才攒的骨气眼看要漏出去了,她镇定了一下,心中虽然很抖,但是多年炉火纯青的装逼经验让她风淡云轻的说了一句:“也成。”
云昳瞬间将琉璃被捏碎,杯子碎块飞溅出去,残骸四溅,他自个捏碎了杯子,居然想了想,又站起来,纡尊降贵的一片一片捡起来,全部堆到桌子上。
“你到现在都毫无悔意,真是冥顽不灵,蛇蝎心肠。”
第24章 皇上你威武雄壮4
云昳站起来,掐住明澜的脖子把她推到墙上:“我对你不曾有半分背叛,你辱我伤我我都不计较了,我卑微如斯,却换你设计陷害!明澜你告诉我,我重活一世,我连一句解释也要不到!”
明澜:“咳”
云昳:“那我就如你的愿。”力气越来越大,窒息感排山倒海的涌来,嗓子像被小刀一寸寸割拉着,整个脑袋发胀发晕,眼睛无知无觉的流下泪来。
你不甘心,其实不甘心的是我,我以为我报仇了,结果到了我发现我原来是个煞笔。
煞笔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你还委屈呢?姑奶奶都要被你玩死了。
明澜苦涩一笑:“再见,愿你千秋万代。
明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破旧的床上,同样破败的屋子里只有自己一个人,门是紧掩着的,窗外的冷光透进来,门外也能听到细碎的脚步声,以为自己要嗝屁了,没想到还活着。
她强撑着坐起来试着去推门,推了几下没有推开,门在外面被锁上了。
明澜沙哑的喊了一声:“有人吗?”
外面细碎的脚步声顿住了,接着门上有一阵锁子被捞起来的声音,门从外面被打开,一个穿红头尖靴的太监站在细碎的阳光下冷冷的看着明澜:“你可真是会消磨时间,这一昏迷就大半天。”
明澜问:“这是什么地方?”
太监王根答:“承露宮。”
承露宮从不承露,这三个字是皇宫中最孤独的存在,它虽不似掖庭那般打打杀杀鬼哭狼嚎,但是也是一个进来了就很难再出去的宫殿,冷清的日复一日,虽与流昭殿隔的并不远,却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这里住着的都是曾经太上皇打发在这里的妃子。
太上皇是一个很想法有的皇帝,他在位时皇帝做的一塌糊涂,沉迷占卦卜算,觉得当皇帝不如飞升,四十多岁在皇宫外建了个仙道宮,将皇位传给儿子后,断绝七情六欲,自个跑去逍遥了。
而这些女人依旧被长久的遗忘在这里,或许直到死都不会再踏出这里半步,云昳能想起这个地方并且把自己送进来,也是非常的煞费苦心了。
明澜又哆哆嗦嗦的走了两步。
王根觉得她举止太夸张,冷笑道:“你可得了呦,这走两步还哆嗦起来了,到了这地方都不知好歹,那可就剩一条路了,死路。”
明澜望向门口,望了一眼这深宫内院,知道自己逃出去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他又想把自己囚在这里一辈子。
明澜的怒火一点一点的窜上心头,比怒火更加让她心灼的是铺天盖地的无可奈何。
天道真的是十分不公义,既然上一世让他大仇得报,为何这一世又将自己打回地狱,将曾经走过的路再屈辱的走一遍,好一个天之骄子!自己就永远也斗不过他么。
“艹。这要我如何甘心。”
王根瞧见明澜的眼神,心里有点发虚,在皇上下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命令后自己也很是不解,一般宫女犯了错或者降职或者打杀,将一个宫女单独关起来还是从没有过的事儿。
皇上下命令的时候,那个咬牙切齿的神情也是令他格外费解,一个素未谋面的小宫女究竟是跟主子有什么渊源。
王根揣着袖子道:“呦呦呦,怎么着,咱家说的话你就这么不乐意听,咱可告诉你听,咱就没见过这种待遇的,你别不知趣。”
这个宫女被皇上囚在这里这件事很是蹊跷古怪,在没搞明白什么事儿之前他也不敢有什么太多的动作。
明澜扶着墙走到院子里,这是一个废的不能再废的院子,堆满落叶的街道冷冷清清,寒鸦凄切,就连那太监聒噪的声音也难以打碎这死一样的宁静。
明澜的手紧紧的攥着袖子,那已经穿习惯的宮裙此刻格外的绊脚,她以为这几世的历练已经将她打磨的心平气和,谁料如今依旧是戾气难消,心底最深处的嗜血被勾了上来,她恨不得对着太监的脑勺来一下,然后将这里付之一炬,来个同归于尽。
可是这里的火即便烧的再大又怎么能烧到流昭殿。
太监丝毫不知道自己的性命正在被明澜拿在手上斗量着:“你的活动范围不许超过这个小院,你这一个人住一个小院也实在是太浪费,但也只好这么将就着来了,你看到角落里堆放的药材了么,将它们分好类研磨成粉,我隔三差五的会来瞧一瞧,这药虽说不是多珍贵,但也是不允许胡闹的,这药粉里面要是掺杂一点别的东西,或者是有药疙瘩,我可不饶你。”
明澜问:“就这些?”
王根皮笑肉不笑道:“呦,您还嫌少呐,今个把这活儿干完了我就算你勤快了。”
角落里堆的药材有黄芪、杜仲、当归,还有几个大药罐药杵,太监在旁边简单的嘱咐几句,说有的药材已经晒过了,直接捣就是,明天一大早他就会来拿,让明澜别偷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