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辉偏就一副“你说，我听着”的神情等着他。他最终泄了气，“行，你老狐狸，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小弟受教了。”
“我说，”苏月辉抬眼望向不远处的那条小路，一辆由十来人护送的马车正疾驰而来，“那上边正坐着那位昭华公主，你信不信？”
苏星河一愣，抬脚追了上去。
苏云九和苏月辉紧随其后，三人来到沈落荻的府邸，跟着动静摸到一处偏僻的院落，寻了合适的位置翻上墙头，正好见沈玉漓被押了进来。
“苏月辉你真是神算子啊？”苏星河压低声音说，“还真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该不会是从哪个吃不起饭的道观里逃出来进了我们家的？”
“倒不至于。”苏月辉谦虚道，“不过比你多走了两年的弯路罢了——但你两年后能不能像我这样，也难说。”
“你……”苏星河气得扬起拳头。
苏云九把他这拳头打了下去，“小点声。”
沈玉漓口中的布团才刚被拿下来，她就和押着她的人吵了起来，正好掩住他们三个这番闹腾。
“沈落荻呢？让他来见我！”沈玉漓使劲挣扎着，不让这些人碰她，“反了你们了，竟敢对嫡公主这般无礼！”
“澜城这地方豫亲王最大，可不认什么嫡公主。”回话的人流里流气，说话间还摸了沈玉漓的脸一把，“莫非您甘愿自降身份，尊他一声爹？”
“呸！”沈玉漓朝那只手啐了一口，“他也配？一个净干些龌龊事的东西，费了心思把我绑到这来却不敢见我，怎么，在我面前都要当缩头乌龟？”
“不是不敢，”这人说话的调调颇有些狗仗人势的意味，“是你不配。”
他拉开那间破屋子的门，门上结的蛛网被狠狠扯裂，带起的灰尘在皎洁的月光下浮动。
“你就老实呆着吧。”他把沈玉漓推了进去，“若我们王爷心情好，说不定还能让你死得痛快些。”
沈玉漓双手仍被捆着，在这样的力道下一个踉跄，栽倒在潮湿长霉的稻草堆中。
“你们放肆！”沈玉漓不甘地喊着，“等着吧，你们今天怎么对我的，我哥哥会加倍还给你们！”
门从外面闩上，那人也并未把沈玉漓说的话当回事，“这样的出身就该有随时被牺牲的自觉。再瞎叫唤，惹了我们王爷烦心，先一碗药将你毒哑了也不一定。”
沈玉漓便不敢说话了，憋了许久，才发出一声抽泣。
听了他头一句，苏云九还有些愣怔，反倒是苏月辉在旁边笑，“这沈玉漓还是年纪小。这种时候何必激怒他们，万一遇上脾气大的，命当场就没了。回头还得教教她，再遇上这种事可别这么嚣张。”
苏星河的手已握在了剑柄上，“不会再有下次。”
苏云九按住他，“这时候下去跟他们拼剑法，动静太大。我们三个打这十多个人，恐怕看不住，要是谁偷跑出去叫人反而麻烦。”
她从怀里掏出三把小弩和一堆箭，“这上边淬了麻药，是沈孤水找人特制的，药效强劲。本是用在吹箭上，我嫌麻烦，前两日才抽空去兵器铺做了这些。”
“还用什么麻药。”苏月辉将一个封得严实的瓶子扔在她面前，“忘了我们南沧的手段？让他们尝尝这见血封喉。”
苏星河拔开瓶塞，将那些箭摆成一排，往箭头上倒了瓶中的白色黏液。苏月辉看着他把箭架在弩上，不放心地叮嘱：“你可别毛毛躁躁伤到自己，那你就真是蠢死的。”
苏星河嗤笑，“这才是不至于。”
“行。”苏月辉也拿起了弩，“也有些日子没玩这东西了，不知还瞄不瞄得准——我负责前门六个，你负责院中四个，门边那两个就交给老四了。”
话音刚落，头一支箭就射了出去，中箭的人应声倒地。几乎是立刻，第二支箭又从苏月辉这边射出。
有人反应是快，但一句“快去……”还未说完，苏星河和苏云九也动了手。眨眼的工夫，院里的人就尽数倒下了。
苏星河率先翻过墙头跳到地上，奔到门前打开了锁。苏云九跟着下来，见苏星河已经在给沈玉漓松绑，便伸手摸摸她的脑袋，“没事了。”
谁知绳结刚解开，沈玉漓就扑到了苏星河怀里，一声“星河哥哥”都叫不全，被呜咽代替了。苏星河轻声哄着她，倒叫旁边的苏云九有些尴尬。
苏月辉就坐在墙头晃着腿看热闹，给最终退了出来的苏云九又扔了块糖，“还算识趣啊。”
苏云九却似心中五味杂陈，“这苏星河原先没这么……我不会得管自己小姑子叫嫂嫂吧？这辈分不就乱了。”
“沈玉漓年纪还小呢，什么都不好说。你也别管他们，苏星河在这种事情上比我还有分寸。”苏月辉闲闲道，“让他们别磨蹭了，早点回客栈去。我怕沈落荻回来得快，突然说要过来看看，那就坏了。”
苏云九点头称是，回去叫了那两人。沈玉漓出来的时候还死死拽着苏星河的衣服，苏星河也没说什么，走到墙边时还蹲了下来，让沈玉漓踩着他的肩爬上去。
墙头坐着的苏月辉挑眉轻笑，伸手拉了沈玉漓一把。苏星河刚要站起身，苏云九便踹他一脚，故意道：“我也上不去。”
“那你就在这儿呆着吧。”苏星河说罢，干脆利落地翻了上去。
第64章
几人才刚进客栈的门，身后就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苏云九紧张兮兮地回头，“有追兵？”
却见沈孤水在门前勒马，下来之后拍拍它的脖子，让它自己绕到后院去，他则径直走了进来，瞥一眼旁边捧着碗热茶惊魂未定的沈玉漓，“你们动作倒快。”
苏月辉懒得在他面前邀功，“巧合而已。”说着微微眯起那双狭长凤眼，看向屋外摇晃的树梢，“起风了？”
沈孤水不答，低头细细打量扑过来挽着他胳膊的苏云九，见她并无异样，才道：“难得，没瞎胡闹。”
“你呢？”苏云九瞧见了他眼眶下的乌青，“这才几天，你就来得这么快。别人再怎么赶也是要休息的，你这……”她声音忽然放软了，“多久没睡啊？快去歇会儿。”
“事情还没完，怎么歇得下。”沈孤水说，“趁沈落荻松懈，不如给他来个措手不及。禁军已经进城了，若不出意外，今晚就能有个结果。”
“禁……禁军？”苏云九眨眨眼，“你父皇的禁军？”
问完这个问题她便是一怔，好像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沈孤水被她这副模样逗笑了，后认真道：“我的。”
这两个字说出口，在场的人都愣了。苏星河张着嘴却说不出话。苏月辉垂着眼帘，不知在想什么。沈玉漓手中的茶杯“当啷”一声掉到地上，难以置信地唤了声“哥哥”。
苏云九险些没站稳，被沈孤水揽住。他眼中分明有了然，却趁她失神的时候掩去。最终他轻声一句：“说过要给你的，我都会给。”
展离那群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正要齐齐下跪，沈孤水就制止了，“结局未定，可别现在就张口管我叫陛下，受不起。时间差不多了，我先去同禁军会合，你们就留在这里保护太子妃和公主。”
苏云九不肯撒手，“我和你一起去。”
沈孤水瞥她一眼，“你去，除了叫我分心，还能有什么用？”
“你不让我去我也不放心，到时候我偷偷跑过去，被你发现了你就不止分心了，还生气，不如现在就带我去了。”苏云九振振有词，“再说我同沈落荻也有不少仇怨，就带我去瞧瞧怎么了。”
沈孤水一时接不上话，苏云九就当他默许了，便去向沈玉漓要了公主令牌，又回到沈孤水身边，“走。”
沈孤水被她拽着往门边走，憋了片刻，忍不住道：“你怎么又是这副样子，好像禁军由你差遣似的。”
苏云九手一挥，“这不重要。”
事情已到这个地步，苏云九也不必再扮成宫女整日忙活。路上她就三两下把脸上的面具撕了，随手一揉便扔进了草丛里，而后捂着脸直呼痛，还遭沈孤水敲了脑门儿。
两人来到沈落荻府前时，已有几队禁军在暗处候着。见了沈孤水，领头的就上来报，“殿下，我们已经查过，府中并无过多的防卫，想来豫亲王尚不知我们有所行动。”
沈孤水点头，“你去安排，让两队人进去，其余的人在外面把这府邸围严实了，别让任何人逃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