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苏云九脸色一直不好，没过多久，沈重霄就出去了一趟，回来以后径直朝她走来，“太子殿下让我转告您，若是不想在这儿呆着，可以先回去，不然就是扫大家的兴了。”
“也好。”苏云九站起身。
沈玉漓却不乐意了，“重霄哥哥，你这是在同谁说话？这里这么多人，你别……”
苏云九拦住沈玉漓，“同没地位的人说话，本就该如此。”说罢就朝外边走去。
沈重霄在苏云九身后低声对沈玉漓道：“这也怨不得我，我本是想说得委婉些，但清寒非要我照着他的原话说，我……”
“你怎么说他还能真的听到不成？我怎么今天才发现你是个死脑筋。”沈玉漓气冲冲地说完，就跑过来追苏云九，“嫂嫂你走慢点。”
沈重霄跟上来，“我送你们回去吧。”
苏云九刚出门，就见不知从哪回来的池思弦走了过来，身上还披着一件玄色披风。苏云九粗略扫了一眼，只见披风的领子上缀着雪貂绒，其它地方以金线绣着蟒和祥云，在月光下泛着细微的光。
这件披风，苏云九再熟悉不过。
池思弦看了苏云九一眼，什么也没说，从她旁边过去了。沈重霄犹豫片刻，“那是太子殿下他……”
“重霄公子。”苏云九打断沈重霄的话，语气生疏，“不必送我们。你那天既已定了我的罪，今日这样未免有些说不过去。我怕到时候事情传出去，有心人说你包庇罪人，反倒污了你的清白。”
沈重霄被苏云九堵得半天说不出话，最后叹了口气，“罢了，那你们当心些。”
第47章
沈玉漓走在苏云九身边，还回头看了一眼，犹犹豫豫道：“嫂嫂，我觉得重霄哥哥刚才的话，似乎有别的意思。”
“他的话多了去了，每句你都要去猜别的意思，得猜到哪年？”
沈玉漓轻轻打了苏云九一下，“哎呀不是，你听我说，我哥哥这人最烦别人穿他的衣服，他不会轻易给池思弦……”
“你没听人家说么，一见如故无话不谈。他们这样的要想关系再紧密些，最好还是这种起了凉风的时候，递个披风给个斗篷，暖了人也暖了心，回头把衣服洗干净再还回去又见了一面……”苏云九说得有理有据。
沈玉漓满脸嫌弃地看着苏云九，“你怎么不去当个说书先生呢？”
“等哪天我被赶出去了，或许真可以打扮一番到茶楼里说书去。”苏云九认真道，“我对这个还颇有心得，当年没少扮男装跟我二哥去勾栏听琵琶……”
“我不过开个玩笑，你倒当真。”沈玉漓又急着留她，“我哥哥怎么舍得把你赶出去。”
“再往后，你看他舍不舍得。”
沈玉漓再次老成地叹了口气，“你们究竟怎么了？前阵子不还好好的么。刚才你对重霄哥哥说的那些我也没懂，怎么你就是罪人了……”
苏云九和她说不明白，也不能和她说，便只道：“你小孩子家家的，别总是这样叹气。”
沈玉漓本想陪苏云九回东宫，但苏云九说天黑了不方便，让宫女带着沈玉漓先乘车回去，自己则和沅芷在路旁等回东宫的轿子。
等了好一会儿，轿子没来，却来了个沈落荻。
“嫂嫂，这大晚上的，你站在这儿等这么久，不冷？”沈落荻走到苏云九跟前，笑着问。
苏云九看了沈落荻一眼，“豫亲王这习惯还是没变，别人都喝着酒呢，你倒好，溜出来看风景了？”
“我不过是看见那个碧瑶公主披着沈孤水的衣服，怕你难过，便出来瞧瞧你如何了。”沈落荻道，“再说了，这满宫春色，哪能有你好看？”
“王爷说话是不是太口无遮拦了些？”沅芷在一旁问。
沈落荻睨着沅芷，“知道本王口无遮拦，你还偏要问这么大声，是怕谁听不到？”
“你……”沅芷刚要驳回去，就被苏云九拦住了，只得气鼓鼓地看向别处。
“他们都有这个心思，我倒没什么好说的，总不能坏了一桩美事不是？”苏云九说得轻松。
“我是不是早跟你说过，沈孤水这个位置，容不得他一心一意？这不，北溟国君正和他相谈甚欢呢，至于谈的是什么，你我都清楚。”沈落荻看着苏云九，眼中满含深意。
“你来同我说这些干什么？”
“不过看你遭了沈孤水冷落，才打算可怜可怜你。你若真想活，不如来我这儿。沈孤水负了你，你和我联手扳倒他，也算报了仇。”
“那我就如先前一般，将豫亲王说的这些话当作玩笑便罢了。”苏云九道。
“沈苏蓁，”沈落荻笑了，“你都这样了还犟着，谁能护你周全？从你潜入我府中偷虎符那件事开始，我便觉得你不简单，没想到你竟有更大的目的。但既然已经败露了，我劝你还是好好想想我说的。否则我入夏以后就要带兵去东源了，到时候可顾不上你。”
苏云九不禁皱眉，“你都知道？”
“我身边能用的人不算少，怎能不知道。说起来我还得谢你一句，若不是因为你，我和沈孤水的关系就不会暂时变好，我也不会得到这次带兵的机会。”沈落荻道。
“他怎么会……”
“我在洮城的根基深厚，若我不服，沈孤水想顺利即位也没那么简单。在你这件事发生之前，我和沈孤水本是争得不留情面，但事到如今，他便不得不重新打算。”沈落荻凑近苏云九，压低声音道：“玉玺作废一事若被传出去，则天下大乱。自打沈孤水代理朝政以来，宫里的风言风语也不少。要不是我暂且找不到那摊碎玉，你夫君早已经不在这个位置上坐着了。他如今除了拉拢我，并没有更好的办法。”
苏云九腿脚发软，一旁的沅芷扶住她，瞪着沈落荻道：“你就不怕太子妃回头告诉太子殿下？”
“我要是怕这个，又何必说出来？”沈落荻满不在乎，“你且去告诉他，看他现在信的是谁。”
沅芷一脸担忧，“小姐……”
“轿子来了。”苏云九道，“我们回去吧。”
“我就不送了。”沈落荻闲闲道。
苏云九一路闷着，沅芷也不知如何是好，只不断宽慰她，叫她不要多想。
回到栖云院，苏云九在房中想了许久，仍是出了门朝沈孤水的寝房去。虽说她不知沈孤水这段时日对她的冷淡是真是假，但沈落荻这人到底还是要防。
苏云九来得正巧，才进了那熟悉的院门，就见沈孤水房中亮起了灯。她倒顾不上像上次那般担心他房里有其他人，走过去便伸手推开了门。
沈孤水正脱着外袍，听见声音，转头看向她，“你怎么来了？”
苏云九见椅子上搭着他那件玄色披风，有些诧异，“哟，这东西你这么早就拿回来了？”
沈孤水皱眉，“你来就是为了看这个？难不成你以为，应该是池思弦在晚些时候亲自给我送来？”
“那也不是不行。”
沈孤水把衣服挂到架子上，“若没有别的事情，你可以回去了。”
苏云九深吸一口气，迎上沈孤水的目光，“我来是想问问你，你是不是让沈落荻入夏以后带兵和北溟一起去攻打东源？”
沈孤水双眼微眯，“怎么，这次还想通风报信？”
“还想？”苏云九愣怔片刻，想起苏星河那一茬，也没有过多辩解，“那件事随你怎么看，但我这回是想告诉你，沈落荻仍旧信不得。他满脑子都是你的太子之位，你把这么重要的……”
“他满脑子都是我的太子之位？”沈孤水一字不落地重复了一遍，“那你苏云九满脑子都想着如何对西渊不利，对我不利，你怎么不说？你哥哥陪你干了这么多好事，我就不能找我弟弟一回？”
“我也并非满脑子都想着如何对你不利。”苏云九垂眼看着地面，轻声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已经提醒过你了，怎么做是你的事。”
沈孤水半晌没说话，苏云九也不再等他。她拉开房门时，自身后传来一阵衣料摩擦的窸窣轻响，她懒得回头看，随手带上了门。
苏云九回到住处，正遇上沅芷寻她。见她从外面回来，沅芷又开始念叨，“我这热水都备好了，您又跑出去做什么。快些随我去沐浴更衣，不然水又凉了……”说着就替她披上一件斗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