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栖云院。”苏云九道。
“栖……栖云院？”沅芷一愣，“您和太子殿下……吵架了？”
苏云九苦笑，“恐怕不止是吵架这么简单。”
主仆二人一同往栖云院去，路上，苏云九和沅芷简单说了玉玺的事情，沅芷也没什么办法，只是不住地叹气，“三公子也太不小心了，做事情总是这样毛毛躁躁的。”
“倒也不怪他。”苏云九这几日想开不少，“我或许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让自己摊上这么一件事，现在搞得里外不是人的，也是我活该。”
沅芷忙安抚，“您可千万别这么想，都是一时的事，总有办法的。熬过去了便好了。”
说话间她们已来到了栖云院。怎么说也是太子妃的住所，自然离沈孤水那处不远。沅芷打开门，又小心扶苏云九跨过门槛，才去点了灯。往四周一看，她松了口气，“还好这里常有人打扫，倒还可以住。”
见苏云九站在门边不动，沅芷便过来拉她，“您别站这儿吹风了，当心身子。依我看，太子殿下还是疼您的，您将就一晚上，说不定明天他就自己来让您回去了呢。”
“沅芷。”苏云九开口唤道。
“嗯？”沅芷眨眨眼睛。
“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在这件事情上，我和我爹他们犯的最大的错就是太过草率。”苏云九轻声说，“当初你问我，做戏和动心分不分得清，若我那时候仔细想想，也不会……”
“可是……”沅芷小心翼翼道，“在我看来，太子殿下对您，并不算草率啊。”
“太子殿下。”苏云九重复了一遍，“太子殿下是未来的西渊国君。在那样的人心里，情字怎能摆在第一位？”
沅芷沉默片刻，叹了口气，“罢了，咱们不说这个，您先歇息吧。”
苏云九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这样的沈孤水让她束手无策。两人先前想出的那一计还没得出个结果，她便掉进了翠微楼这个似乎是专为她而设的陷阱，留下南沧的把柄。
“瑾，美玉也。四宝砚为首，坚实稳重，传之百代，是沉静，亦是清雅。”
若无真心，他何必说出这样的话。
但如今，横亘在两人之间的东西，已不是“真心”二字能解决的。
“沈孤水是你夫君，那南沧呢？父亲母亲苏风末苏星河还有我，又被你置于何处？”
“你这样做，完全是置我于死地，何来怕失去我一说？苏云九，我究竟是你的夫君，还是你的仇家？”
在苏月辉眼里她是沈苏蓁，而给她起了沈苏蓁这个名字的人，到头来还是把她唤作苏云九。
苏云九心烦意乱，被子盖过头顶逼着自己入睡，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第二日被沅芷弄出的动静吵醒时，天才刚亮。苏云九躺在床上，见沅芷抱了几床被子进来放着，地上还摆了几盆炭。
苏云九半晌没说话，沅芷尴尬地咳了两声，道：“这些是太子殿下让我拿过来的，他说……栖云院这边东西少，怕您冻着。”
苏云九一听就笑，“你就别骗我了，他说的是我用不着回去了，对不对？”
沅芷有些窘迫，“哎呀，您得往好了想。要是太子殿下不关心您，又怎么会让我过去搬东西呢。您二人成亲这么长时间了，哪那么容易就……”
苏云九抬手示意她不必再说，“还真就挺容易的。我和他的夫妻名义被冠上了太多东西，从始至终不过都是活在对方的计谋里。”
沅芷却不管这些，“那您也得先好生养着，就当是去什么地方散心了。”说着端上来一碗补汤。
苏云九在栖云院呆了半个多月，在这半个多月里，沈孤水从未来看过，也没派人捎过什么话。之前皇后说他性子凉薄，苏云九不信，还替他说过几句，如今算是真切体会到了，但她也并不全怪他。
沅芷倒是每日陪着苏云九，变着法子哄她开心。而这天沅芷从外面回来，却急哄哄地要给苏云九梳妆。苏云九莫名其妙，“我又用不着出门，梳妆做什么。”
“这必须得出门了，出大事了。”沅芷拿过苏云九手里的书放在一边，又把她拉到镜子前，“您这日子过的跟修仙似的不问世事，但也拦不住世事找上门来。北溟国君带着他们的碧瑶公主周游各国，路过西渊，就说要来皓月城看看。北溟和我们有过来往，太子殿下哪有不接待的道理。这不，车队刚进城，宫里也忙开了。”
“他们爱怎么便怎么，有我什么事情？”苏云九懒懒地看着沅芷替她打理头发。
“这等场面，太子妃自然不能见不到人。皇后还不清楚您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只是见太子殿下没带着您，还把他数落了一番。”沅芷熟练地将苏云九的头发挽成髻，“不过在我看来，您必须去是因为碧瑶公主也在。”
其实沅芷一提到北溟，苏云九便记起自己还有该做的事。听她又这么说，苏云九便笑，“不过听说西渊立了太子，才赶过来瞧瞧。北溟和西渊曾经联手过，如今这和亲的意图也不难看穿。但是这条路好不好走，也只有真正走过的才知道。”
“所以您得去让他们看看您和太子殿下有多好，这样他们还没做这件事就知道难了。”沅芷挑了那支紫晶桃花簪，“这个如何？我今天看见太子殿下也是戴的紫晶簪子。”
“换个别的。”苏云九道，“我和他还能有多好。只怕我去了，他们更会以为把他们的公主嫁过来是件容易的事。”
沅芷退一步劝，“左右是皇后让您去的，您也不能驳她的面子，就顺便为自己争一争，也没什么不可。”
苏云九也没说不去。原本在她与沈孤水的计划里，北溟公主的造访也算是重要的一环。哪怕两人已闹到了这步田地，该做的事还是不能落下。
苏云九和沅芷乘着轿来到宴请贵宾的邀月阁，才从轿子上下来，就遇到了沈重霄。他看了苏云九几眼，似乎想和她说些什么。苏云九装作整理衣服等了他片刻，见他迟迟不开口，她便也若无其事地走了。
邀月阁旁边是一座花园，苏云九刚路过，就见沈玉漓奔出来抱住她，“嫂嫂你可算来了！我哥哥等你等好久了，母后也一直念叨你呢！”
苏云九揉揉耳朵，“玉漓你今天说话怎么这样大声？”
“嘘——”沈玉漓撅着嘴，“还不是因为那个池思弦，一来就缠上了我哥哥，看着烦得很。我得让她知道谁才是我嫂嫂。”
“北溟的碧瑶公主？”
“是啊！”沈玉漓一副快气死的样子，“都不知道母后怎么想的，别人都在邀月阁上边歇着，她说想四处转转，母后竟然让哥哥陪着！”
“母后怪喜欢替你哥哥往家里塞人的，你管他们做什么。我们先去邀月阁吧。”苏云九拉起沈玉漓的手。
沈玉漓却把苏云九往园子里拽，“不行不行，我们还是先去把哥哥抢回来要紧。”
苏云九太久不动弹，且在别人眼里又是个怀着孩子的人，便不敢同沈玉漓比谁的劲儿大，只得被她拖着走，“他们两个好好的在那儿处着就是，你怎么非要带我过去打扰……”
话音未落，两人拐过一座假山，正好撞上了沈孤水和池思弦。池思弦抱着几枝含苞的桃花走在沈孤水身边，脸上笑意盈盈。沈孤水虽然面无表情，但也看不出他的抗拒。
苏云九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倒是沈玉漓看着沈孤水，笑嘻嘻开了口：“好巧啊哥哥，我正和嫂嫂散着步呢，没想到会碰上你们。”
苏云九假装对池中的锦鲤很感兴趣，沈玉漓却狠拽了她一下，她只得看向沈孤水。
沈孤水却皱眉看向沈玉漓，“你动作小些。一个公主成天这样闹腾，别叫人看了笑话。”
“笑话？”沈玉漓转头问池思弦，“好笑吗？”
池思弦一愣，“不好……”
“一个北溟公主来到西渊见了太子妃也不行礼，恐怕这才是个笑话吧。”沈玉漓道。
“玉漓。”苏云九和沈孤水异口同声。
苏云九再次抬头，这回终于对上沈孤水的目光，可他眼中却充满疏离。
池思弦也看了沈孤水一眼，见他无动于衷，便向苏云九屈膝，道：“北溟碧瑶见过太子妃。”
虽然如此，但池思弦起身时，嘴角却多了一抹嘲讽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