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孤水最不吃这一套,抬起她的下巴反问:“看我的夫人,碍着你了?”
苏云九来了招出其不意,在他唇角蜻蜓点水般亲了一口,刚想开溜,却被他一下抱住,“这就想跑?”
苏云九不敢看他,“挺晚了,洗洗睡吧。”
沈孤水已深知苏云九这些把戏,此时倒没再吓唬她,只是将她揽着。
“我今日在宫中无意间听到,”两人静静坐了片刻,沈孤水忽然说,“有人在传母后与父皇身边的侍卫有私情,还传到了父皇耳朵里。明日父皇就要亲自审问。”
苏云九有些错愕,“他动作竟这样快?”
沈孤水低头瞧她一眼,“谁?”
“我都没机会同你说……沈落荻想和你争带兵的机会,还让宸贵妃那边也动些手脚。”苏云九像顺带控诉了他近来的忙。
“我心里已有数了。”沈孤水的手覆在苏云九肩头,“他与我争带兵一事,宸贵妃又在宫中泼母后一身脏水,里应外合的,此事若真成了,我和母后在父皇心中的位置也跟着往下跌。”
“有数归有数,法子可有了?”
沈孤水默了片刻,“明日一早我进宫去看看能帮上些什么。父皇不是听信一面之词的人,且母后与宸贵妃不睦已久,这些算计,他见得也不少了。”
苏云九不再言语,却有自己的思量。虽说沈夕秋处事不算武断,但帝王向来生性多疑,且宫中苟合之事非但不减,还落到了皇后头上,他恐怕不如沈孤水说的那般冷静。
天色刚明,窗外便有几只四喜鸟在枝头不安分地跳着,震得叶上露水簌簌落地,犹如下了场细雨。
沈孤水起身更衣,命人备了轿。苏云九睡不安稳,跟着他一同起了,换上一身常服,在他身后替他束发。
用作早膳的银耳莲子羹搁在梳妆镜前,沈孤水舀起一粒枣,抬眼看向镜中的苏云九,“你再睡会儿,等我回来就是。”
热气氤氲,正好遮住了苏云九躲闪的眼神,“玉漓前些日子说父皇赏了她不少稀奇玩意儿,吵着要我去瞧,趁你今日进宫,我不如也跟着去了,左右是睡不着。”
沈孤水喝着莲子羹,算是默许了。
两人乘车入宫,苏云九先下了轿,说自己去找沈玉漓。沈孤水则往太乾宫去,想看看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苏云九匆匆往僻静处走,回头见沈孤水的轿子驶远了,她方拍着胸口松了气。
“缘分呐。”身后突然传来带着笑意的一声调侃。
苏云九吓了一跳,顺着声音看去,才忍不住骂:“大清早倒跟个贼似的。”
苏星河抱着双臂晃悠过来,“你这不正是说你自己么?来便来了,在这角落躲着做什么?”说着神神秘秘凑近她,“莫非你手头紧了,又想干点大的,才盯上了这西渊皇宫?”
苏云九打了他胳膊一掌,“满口胡话!我此次来是为……”
“嘘——”苏星河捂着她的嘴,“你是为什么,三哥都知道。”
“你知道?”苏云九被捂了嘴,问得含糊不清。
“那是自然。”苏星河放开她,“跟着苏月辉混了这么长时间,好歹也学了点皮毛。这些小动作我要打听,简直轻而易举。”
“那你便也知道我打算做什么了。事不宜迟,我不同你耽搁。”
苏星河赶紧拽住要跑的苏云九,“哎哎哎你听我说!”他恨铁不成钢,“怎的嫁了人还这般毛躁。你以为你三哥来这趟是为了同你耽搁的?”
他边说边自袖中取出一件物什,大剌剌甩给苏云九,“拿去。兄妹一场,不必谢我。”
苏云九忙接住那软物,展开见是个大红肚兜,上边绣了三朵金莲。她的脸倏地红了,不知是羞的还是这肚兜映的。
愣怔片刻,苏云九三两下将肚兜折好收入袖中,“这是皇后的信物?你从那侍卫房中偷的?”
“你再想想。”苏星河一脸高深莫测。
苏云九一根食指颤巍巍指着他,“你……你不会……这是从宸贵妃那里拿的东西?”
苏星河颇感欣慰,“我的老四倒还不蠢。”
苏云九不给他这份面子,啐道:“登徒子!”
“怎么登徒子了?”苏星河不认,“我不过拿了东西,又没拿她人,你这屎盆子扣得倒快。”
“你拿这个做什么?”苏云九压低声音,却仍听得出话里的着急,“这要被抓到,你这颗狗脑袋可就要挂在皓月城城门上了。”
“这点小事要能被抓到,我也不配做这承天门传人了,挂便挂了。”苏星河倒洒脱,“她要摆妹夫一道,我们不能还她一道?”
苏云九自接到这肚兜便懂了苏星河的意思,此时却蹙眉不语。
苏星河屈指敲她脑门儿,不轻不重的一下,“这点小伎俩,无非是闹大了去那侍卫房里搜东西,你在南沧也见过,可不就是想去赌一把么。你偷出陷害皇后的假证是能拦住这件事,但何不借此机会反咬一口?”
“你怎知这把戏……”
“这把戏与他们不差多少,沈夕秋信与不信皆在他自己。但你们穆亲王府的地位本就与他们不同,不加倍还回去,怎的还要当个软柿子?”苏星河说着说着就奇怪,“这妹夫也不晓得先我一步动手,不该啊。”
“时间紧迫,短短一夜难在宫中寻个可靠的人,再说他身边没人练过我们这手艺。”苏云九想想,又忍不住补一句,“他应该也不同我们这般卑鄙。”
“这话说的。沈落荻母子若是君子,我们自然也以君子之道待他,他卑鄙在先,便怨不得我们。”苏星河推了苏云九一把,“废话少说,此时正是那群莽夫吃早饭的时辰,你赶紧去瞧瞧。”
“你怎不帮我帮到底?”苏云九在她三哥面前脸皮颇厚,“你不早闲得发慌了么,陪我走一趟得了。”
“我忙。”苏星河理直气壮,“我还要去找玉漓呢,怕出了事她心慌。再说沈孤水身边既没这样的人,你便算是他捡到的宝了。我若抢了你功劳,万一他看上我,你在这儿还怎么……”
苏云九抬脚踹向苏星河,算作送他一程。
第27章
因苏云九是南沧国君的义女,从前少不得要进宫拜见。宫中的格局大同小异,她在西渊皇宫也不怵,很快寻到了地方。
正如苏星河所说,眼下正当侍卫们吃早饭的时候,院中一片寂静。苏云九闪入大门,快步往那侍卫住的房间去。
房门上了锁,看着虽大,实际却是唬人,内里并不精细。苏云九梳头时特意簪了齿梳,此时取下后掰弯最外边那一齿,插入锁孔拨弄,耳朵也贴上去细听锁芯的动静。
即便这锁解法容易,却也容不得半点差错。若稍有不慎,簪子卡在里头拔不出还算小事,调包调不成才是麻烦。
稀稀拉拉的脚步声自外头传来,听得苏云九鼻尖冒出细密的汗珠,不由得冒险加快了动作。
锁扣随着一声轻响弹开。苏云九大喜,忙将它扯下,正要推门,便听见身后有人厉喝,“谁在那儿!”
苏云九慌张回头,却见那群侍卫经过院门,朝另一边去了。屋前的树遮了她半副身子,也并未有人瞧见。
苏星河慵懒的声音遥遥传来,“昭华公主不过带我四处走走,怎么倒被你们当作贼了。”
方才问话的人态度来了个大转弯,“还请昭华公主与贵客恕罪。此处不是什么干净地方,怎好脏了二位的鞋底……”
苏云九深知苏星河与人扯皮的本事,自己忙进了屋,顺手把门带上。
她走到床前掀开被褥,果然见里头塞着个翡翠耳环。扯出来细瞧那成色,便知是皇后的东西。
“宸贵妃胆子倒也大,不知买通了谁做这事。”苏云九嘀咕着将这耳环收好,把苏星河交给她的那个肚兜放进去,草草卷起被子便出去锁了门,再溜到院中一角,挽起袖子踩着水缸翻过了墙头。
苏星河耳朵灵,听见这动静,他也不与侍卫磨了,几句将人打发掉。
沈玉漓尚不知他的小算盘,见人走了才问:“星河哥哥,宫里好玩的地方多了,怎么偏要来这处?”
苏星河随口扯道:“没来过便好奇么。哎,你不是说先生今日要查你背的诗?”
沈玉漓猛然一惊,“你不说我都忘了。那我先去,你四处转转,我过后再找你。”说罢提着裙角跑得比她逮的兔子还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