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九别开脸，“我和清寒是夫妻，我自是要同他站在一处的，你无需与我多言。”
“夫妻？”沈落荻笑了，“说得再好听，他到了该纳妾的时候还不是照样会纳。你以为坐上了这个位置，便能独享他一人的宠爱？”
“这与你何干？”苏云九真正怒了。
“他做不到，你何不换个人指望。”沈落荻道。
苏云九仍不太明白沈落荻究竟为何会对她这样，但她还是想离他远些。即便他长得同沈孤水极像，但那掩盖不住的张扬和乖戾都让苏云九有些怕。
“白日里那些人，”苏云九鬼使神差问，“是豫亲王派的吧？”
却没想到沈落荻会大方承认。
两人目光再对上，苏云九又猜到了七八分，那句“你图的什么”也咽了回去。
“自打我上了花轿，我的指望便只剩自己，又谈什么换不换的呢？”苏云九压着脾气，“且清寒说过，对不是自己的东西起了妄念，可是有罪过的。这才过去不到两个时辰，豫亲王便忘了？”
沈落荻不答，反而道：“那声子谦叫得好听，何必变回来。”
小径上传来嬉笑声，听着似是换班的宫女。苏云九抬头看着沈落荻，将答非所问一举还给他，“豫亲王，你再不撒手，就真的说不清了。”
沈落荻这才松开手。苏云九不同他多废话，抬脚就走，又听见他在身后轻声道：“究竟与我何干，我们走着瞧就是了。”
这句话像个魔咒，听得苏云九心慌，步子不由得加快了。荷池中悠悠漂着的莲花灯已依稀可见，池上的轻风将妃嫔们的说话声吹到苏云九耳朵里。
她才寻到池中的长廊，就见皇后领着众妃匆匆走出来。
苏云九偷摸蹭到皇后旁边行了礼，道：“妾身来迟了，还请母后恕罪。”
“无妨。”皇后神采奕奕，说话的声音也轻快许多，“方才有人来禀报，说你父皇醒了，我正要带人去瞧瞧呢。”
“妾身在来的路上也听人说起了，想是母后去玉蟾寺祈福又办了斋宴，月神瞧见了这份诚心。”苏云九道。
“瑢亲王此次平了旱灾回来，陛下的病便见好了，这功劳少不得要给瑢亲王算上几分。”旁边的琰妃这样提道。
宸贵妃冷笑，“有人前些日子求陛下将瑢亲王指给她做养子，妄想稳固自己的地位，陛下未允就罢了，那瑢亲王也不见领情，真不知她这会子怎么还能急哄哄地替人家求赏，奇了。”
“宸贵妃这话说的……”
皇后此时不愿计较，抬手止住这两人的争吵，“好了，这样的喜事人人都有赏，瑢亲王的更是不会少，我自会同陛下商量。蓁儿，你且去将莲花灯放了，再随我们去太乾宫看看。”
她说着递过去一盏灯，却借着烛光看清了苏云九的脸色，“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第13章
“没有不舒服，只是……”苏云九很快想了个借口，“路上走得快了些，差点崴了脚。”
皇后一脸担忧，“你这孩子，心急什么。迟了便迟了，没人会难为你。”
宸贵妃在旁边瞥了苏云九一眼，很快将目光收回去，却又嗤笑了一声，几乎微不可闻。苏云九仍留意到了，便对皇后道：“妾身是晚辈，本就不该让母后和诸位娘娘久等。”
皇后叹了口气，看苏云九的眼神有些复杂，“也罢，你既身子不适，就早些回去歇息吧。”
虽然皇后这样允许，但苏云九也并不真有什么不适。待她们走后，她还是放了盏灯，才让人传轿送她回王府。
沈孤水还在外头，房中一片寂静。苏云九支走迎她进门的侍女后关上房门，点了几支红烛。她盯着那几点跳动的火光看了许久，忽然幽幽叹了口气。
窗大敞着，天上挂着许多星子，就如有人朝漆黑的绸缎上撒了一把珍珠。
这种时候，或许苏星河正躺在屋顶上喝酒吹风，觉得无聊了就跑到街上的茶馆去寻苏月辉，把苏月辉从姑娘们身边抢回来，再撺掇他一块儿去收拾某户贪官。两人这一动手，说不定又捅出了什么篓子，就把烂摊子甩给苏风末收拾。
想到大哥刚处理完这两个小祖宗惹出的麻烦事就立马挽起袖子追着他们打，闹得府里鸡飞狗跳的样子，苏云九就忍不住笑出声，笑着笑着，眼中又蒙上了一层薄雾。
外面传来一声“王爷”，吓得苏云九赶紧拿了帕子擦脸，才起身去迎，怕沈孤水喝醉了。过去扶时发现他的步子还算沉稳，苏云九便笑，“看来我是低估你这酒量了。”
“本来也没喝多少。”他道。
进了房间，苏云九将房门关好，回头就见沈孤水坐在床边解他的外衣，一边还问她：“你点这么多蜡烛做什么，怪晃眼的。”
苏云九忙熄了两支，又不知该干些什么了。正犹豫着拿起茶壶，沈孤水就对她招招手，“过来。”嗓音清清淡淡，听不出醉意。
苏云九只得挪过去，在沈孤水旁边坐下。他身上的幽香混着微醺的酒气，闻着叫她莫名脸红。
“你见过沈落荻了？”沈孤水忽然这样问。
苏云九没做亏心事，自然就承认了，“我在去寻母后的路上被他拦下了，他和我说了些难听话，我就走了。”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沈孤水的神色，又试探着问：“你怎么知道的？”
沈孤水皱眉，“先前父皇曾单独赐我一味冷蘅香，我不喜欢，便从未用过。沈落荻该是自己去配了，可其中的雪荧花十分难得，他寻不到，就少了这点精髓。”
“既是父皇单独赐你的，他又怎会要得到方子？”
“宫中调香不知经了多少人的手，以沈落荻的手段，要张方子有何难？”沈孤水冷哼一声，“他这样做，倒不怕犯了忌。”
苏云九不知道沈孤水有没有生她的气，也不敢再说什么。沈孤水却揉了揉她的头发，又问：“他都和你说了些什么难听话？”
苏云九如实复述了一遍，沈孤水脸上阴云渐浓，“他素来这样，别人有的东西他是一个也不愿落下。和沈宁睿的事还未了，便要把手伸到我这边，胃口倒真是大。”想想又不放心地交待，“他这一时半会是不会走的，你平时进进出出难免碰见他，离他远些就是了。”
“你且放宽心，无论他要如何，我都会与你在一处的。”苏云九宽慰道。
“当真？”沈孤水看着她。
她轻声笑了，“我们喝了合卺酒拜了天地，还能有假不成？”
沈孤水修长的手指抚过苏云九的脸，又轻轻捏住她的下巴，亦笑道：“母后说的不错，你这张嘴惯会哄人的。”
“她……还说我什么了？”苏云九不知怎的有些紧张。
“她还说，”沈孤水眼中映着摇曳的烛火，“蓁儿太懂事，不要亏欠她。”
“这便是说笑了，你怎会亏欠我。我……”接下来的话苏云九说不出口，沈孤水也没让她再说下去——他已凑过来吻上了她的双唇。
苏云九身子有些僵硬，不知该如何是好。沈孤水却低笑一声，揽着她的手收得紧了些，逼她贴近他。
苏云九今夜未沾一滴酒，此刻却似有些眩晕般坐不稳，不由得抱住了沈孤水。
让她醉的或许是他的眼睛，或许是他这温柔试探的吻。
又或许，是他整个人。
沈孤水抬手取下苏云九头上的发簪，漆黑的长发披散下来。他呼吸渐重，苏云九却死死抓着他背上的衣料，有些不知所措。
感觉到她的不对劲，沈孤水便停下来瞧着她。
苏云九不大敢看他，拽来被子将自己裹进去，只露出半张脸，“你……该去沐浴了。”
原本旖旎的气氛就因她这句话而消失无踪。沈孤水看了她半天，哑然失笑，“我这就去。你也该洗洗，把这身衣服换了。”
“嗯。”苏云九闷闷应道。
沈孤水也不啰嗦，理好自己的衣服就出去命人抬水。两人分别洗漱后再躺回床上，却再也没打算做什么。沈孤水看上去清醒了不少，正拿了本书静静看着。
苏云九本已经闭上了眼睛，但沈孤水不时翻书的声音却让她莫名紧张，总不能安心睡下，又忍不住偷偷睁眼看他。
可他看书看得专注，似乎根本没注意过苏云九。苏云九憋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唤道：“沈孤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