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本案的三名死者都有案底，都曾是黑社会团体成员。”朱正廷打开一个文件夹，“张北曾因为寻衅滋事罪进去了一年，孙成实因为故意伤害罪蹲了四年，只有这个许迎风，拘留虽然不少，但是没正经待过监狱。”
“黑社会？”蔡徐坤微微皱眉。涉黑的案件总会因为盘根错节的人际关系而更为复杂。虽然动机上寻仇的概率大大增加，但仇家难查，是涉黑案件中颠扑不破的难题。
沉吟片刻，蔡徐坤眼睛一亮，“农农，炸弹那边怎么样？有重要的线索吗？”
“的确有发现。”陈立农从勘察箱里捡起几个证物袋，走到白板前，“凶器是钢管炸弹。虽然还没有来得及拼，但已经找到了钢管两端的端盖。”
陈立农顿了一下，举起一个证物袋，袋内有一段很像玻璃管的物体。“还找到了引爆炸弹的开关，就是这个水银管。”
“水银管？”角落里有人声响起，惊得蔡徐坤的眉心一跳。
蔡徐坤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小鬼，说好了你别参与这个案子的。”
第三章
4.3 光与暗
（一）
小鬼突然开口，诧异的不止蔡徐坤一个，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办公室的一角。
“小鬼你啥时候回来的？” Justin瞪大了眼，和范丞丞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被电脑显示屏围住的角落里，小鬼撑着桌子缓缓站起来，这个简单的动作似乎耗了他很大的力气。停顿了几秒，他深吸了一口气，大步从角落里走出来。
蔡徐坤的目光射过来，滚烫得试图阻止他的步伐。小鬼迎着这样的目光，一步步走向白板前。他走得不慢，但很稳，仿佛跋涉过四年的掠影浮光，一路风霜都扛在肩上。
陈立农一时怔住，手里的证物袋不知何时已被小鬼接过去。
“什么年头了还用这种水银管？太old school了吧？”小鬼眯起眼睛观察着透明袋子里一段窄小的弯管。
“你《中国有嘻哈》看多了吧？”Justin小声嘟囔了一句，却被朱正廷一个眼神封住了后面的话。
“钢管炸弹？”小鬼没有理会Justin，抬起头看向陈立农。
陈立农一惊，继而点点头，“镀锌的。你很懂这个诶？”
“以前玩儿过。”小鬼简单地应了一句，便抓起马克笔，在白板上写写画画，“这种炸弹在钢管内填充炸药，钢管两端装有端盖，任一个端盖都能接触到管内的炸药。端盖上有孔环，连接着引爆装置。咱们这个炸弹的开关由水银触发，也就是说，弯管里装着水银，两头有触点可连接到雷管，只要炸弹一倾斜，boom！啪！！”
小鬼的绘画流派隶属抽象派。众人看着白板上形似一个大炮仗的“炸弹”，面面相觑。
“没看懂？”小鬼扭过头打量自己的作品，“这个玩意儿就相当于一个平衡装置。《新警察故事》看过没？里面吴彦祖做的那个炸弹，就是平衡装置引爆的。启动之后，手一抖，炸弹就炸了。”
尤长靖蹙眉回忆电影里爆炸的场面，“这种炸弹应该很不稳定吧？”
“相当不稳定啊！”小鬼自言自语般感叹着，“这个年头居然还有人用这个？八百年前就不流行了。”
“呃，现在流行啥？”范丞丞一脸好奇。
“常见一点儿的，定时的，淘宝上几块钱买个闹钟，拆了就能用；还有遥控的，用红外线或者手机信号。少见一点儿的，传感的，或者激光的。”小鬼漫不经心地回答，仍盯着那段精巧的水银管。
“这东西怎么到死者家里的？”Justin若有所思地问。
“包裹。”陈立农看到Justin微微凝眉，又补充了一句，“就是那种寄快递的纸盒子，炸弹被装在里面。”
Justin打着手势还原现场，“也就是说，死者一大早打开门，在门外发现了一个包裹。他以为是自己的快递，拿进客厅的时候没拿稳，触发了水银开关，炸弹就爆炸了。”
范丞丞吐了吐舌头，“太吓人了，我这个月都不敢网购了。”
“你昨天刚下单的魔芋爽不要了？”Justin怼了范丞丞一句，转头对蔡徐坤微笑道，“既然这个炸弹一旦启动就特别易爆，所以……”
“所以，炸弹肯定不是邮寄的，凶手得亲自把炸弹送到死者家门口！”蔡徐坤眼睛一亮，接上Justin 的话，“子异，有监控吗？”
“晨光花园的监控，每七天覆盖一次。昨天夜里凌晨12点，上周的录像就被覆盖掉了。从12点到早上8点40，出事的这栋楼并没有可疑的人进出。”王子异十指相交，声音闷闷的。
“那就是昨天晚上12点之前放到门口的。”朱正廷叹了口气，“这人运气也太好了，我们运气也太差了。”
尤长靖瞥到陈立农桌上的检验报告，开口问道，“农农，锐哥的报告里面有什么信息吗？”
“啊对了。”陈立农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锐哥化验了端盖上的微粒，是硝化甘油和二氧化矽。”
蔡徐坤清了清嗓子，“呃，农农你能不能用中文翻译一下？”
“矽藻土，能吸收比本身多三倍的硝化甘油。”答话的是林彦俊，“诺贝尔1866年发明的方法。我们这位怀旧的凶手先生很喜欢致敬经典啊。”
林彦俊的冷幽默没有人笑，只有范丞丞惊叹了一句，“这个办公室里到底有多少人懂炸弹！”
朱正廷轻声道，“我上学的时候化学一直不好，这个，这个……”
“矽藻土炸药。”林彦俊接上朱正廷的话。
“啊对，矽藻土炸药。”朱正廷重复了一遍，“有什么特殊的吗？”
“硫磺，硝酸钾，加上炭粉，1硫2硝3碳就可以制作黑火药。矿井的爆破工人可以接触到威力更大的硝铵炸药。我们平时放的烟花，用的是pyrotechnic mixture。其他在工业和军事上常见的，还有TNT，TATP，C4等等。”林彦俊顿了一下，摇摇头，“但是当年诺贝尔的老配方，真的很少有人用了。”
小鬼倚靠着白板喃喃道，“这个做炸弹的，是个老炮儿啊。”
蔡徐坤看着自己的笔记沉吟道，“所以，我们这位bomber，放着更简单、更稳定的法子不用，偏要怎么复杂怎么来，怎么危险怎么来，用别人不爱用的水银管，用别人不爱用的矽藻土。除了这人是从过去穿越过来的以外，还有什么可能的解释吗？”
“这人是不是有病病？”范丞丞皱着眉感慨。
“一个特立独行的偏执狂。”王子异的总结言简意赅。
“听起来就很不好搞。”Justin一声长叹。
蔡徐坤抬起头，窗外秋日的天高云淡映入他的眼。晴空如洗里，划过鹰隼的尖啸，撕破那一片蔚蓝。
“彦俊长靖负责验尸，Justin去给法医打下手。子异正廷，查三位死者的人际关系网，有仇的一定不少，都挖出来。丞丞，你跟着我和农农还原炸弹。散会。”
“我也去拼炸弹。”小鬼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字字如落锤。
（二）
散会之后，其他人都很有眼色地溜出了办公室。阳光透过玻璃窗闯进来，在地面上投射出一块方方正正的亮色，界限清晰得像楚河汉界，隔开缄默的小鬼和蔡徐坤，一人守住一边的城池。
“你应该避嫌的，许迎风是你线人，你认识他。”蔡徐坤是先开口的人。
“前线人，不用避嫌。”小鬼寸步不让，“一年前他跟我说不干了，要回老家做点儿小生意，我还寻思着踏踏实实的挺好。今儿才知道这王八蛋骗我呢！居然还跟姓孙的那孙子勾搭上了！组长我跟你说，那姓孙的……”
“我不能看着你回到四年前的样子。”蔡徐坤直接打断了小鬼。
听到“四年前”这三个字，小鬼的身子不自觉一缩，像被火舌舐到的神经反射。他是从烈焰里逃出来的人，一点微弱的火星闪动，都足以让身体比大脑先风声鹤唳。
“当年你因为PTSD看了半年的心理医生。我不想让你又回到那个状态。”蔡徐坤知道，和小鬼的谈话如果不直入主题，话题会被小鬼带到外太空绕猎户座88圈。
“我早治好了，不然他们哪能让我回警校？”小鬼耸耸肩，尽量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