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没有!我说不行!”李牧紧紧抓住阿梨的手臂,越勒越紧:“听到没有?”
“痛!痛!”阿梨挣扎着道。
“我既然救了你,就不允许你去冒险,听到没有?”李牧丝毫不松手。
阿梨流着泪,道:“若他知道我还活着,你以为他会放过我吗?” 李牧不懂,若这件事让赵王知道,那个人可能连命都不保,他怎么会留她活口。
“他敢!”李牧厉色疾言,眼里有两束红色的火苗在跳跃。那个混蛋若是胆敢做什么,先问他李牧同不同意!
“答应我,不要去!”李牧降低了声:“一切有我在!”
阿梨终于含泪点了点头,自从重新活过来,她一直跟自己说不能哭、不许哭!然而这一刻,她的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流个不停。
“不许哭!”李牧严肃地道:“不许再为他哭,他……不值得。”
阿梨用袖子擦干眼泪,吸了吸鼻子,道:“阿梨才不会为他哭。”
“那为何哭?”李牧问。
“因为李兄,捏得阿梨的胳膊好疼!”阿梨说着又拿袖子印了印鼻子。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李牧一句“一切有我在”时,就是止不住的想哭,仿佛这么多年的委屈,这么多年的心无所依,终于有了停靠。
李牧松开双手,咳嗽一声道: “你这条袖子还真是万能,先前抹了一头的汗,刚才还用来擦眼泪,现在又拿来抹鼻涕!”
“营地的将士们都是用袖子的! ”阿梨为自己申辩,她不过是想跟他们一样。还有,谁说这个人沉闷无趣,不苟言笑的?取笑挖苦人的本事他也不差。
“营地的将士们也跟你一样哭鼻子吗?” 李牧递给她一条帕子,心想以后还是不要让她来军营了,她现在越发的没个样,染了一堆的坏毛病。
阿梨接过手帕醒了醒鼻涕。道:“李兄怎么知道他们不哭?那天我还见小豆丁一个人在角落里哭鼻子呢?”
“谁是小豆丁? ”李牧问。
“哦!是个上年新进的小兵,下军里负责守粮草库的。 ”李牧手下包括代地,掌兵十万,他不可能每个人都认识,叫的出名字,而且小豆丁还是因为他长得矮小给起的外号。
“你什么时候又跑到下军去了? ”李牧问,营地的将士她现在比他还熟悉。
“就是去玩一下而已!“阿梨把满是鼻涕的帕子放进袖袋里,道:“李兄不问他为什么哭鼻子?”
李牧嗤了一声道:“我不用问也能猜出来,一个瘦瘦小小的新兵,哭鼻子不外乎两件事,不是想家,就是被老兵欺负了。”
阿梨用满满的崇拜的眼神看着李牧道:“李兄您真厉害!”
李牧忽略阿梨的马屁,转了个话题:“对了,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哦!何时启程?” 阿梨问。
“明日一早就出发,此次是要回邯郸,你……”李牧顿了一下,看了看阿梨,才接着说:“你是否想要跟我一起回去?”
“李兄……”阿梨低头咬了咬嘴唇,道: “李兄是想让阿梨走吗?”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邯郸有你的家人,你或者也想回去也说不定。”李牧道。他心底当然希望她能留下,就算她心里还是那个人,就这样在他身边也好。
阿梨轻叹一口气,摇了摇头道:“邯郸已经没有阿梨的容身之所了”。
李牧凝视阿梨片刻,问:“那有什么要我带的吗?”
阿梨摇摇头,转而神色凝重地问道:“李兄还会回来吗?”
“嗯?”李牧有些疑惑。
“阿梨在想大王会不会一声令下,又把李兄留在邯郸了。”她没说出口的是若他不回来,她要怎么办?
李牧怔了一下,道:“如果真的不回来,你有什么打算?”他其实想问,她希望他怎么做。
阿梨望向李牧,眼里流过一丝伤感:“是真的吗?”她不知道,若李牧不回来,她要怎么办。
“这次回去是因为平原君过世了,丧礼一结束,我就会回来,快则十天,慢不超过半月。”李牧道。
阿梨一听,即刻转悲为喜,突然意识到平原君过世,她这么喜形于色好像不大合适,才随口问道:“就是那位杀了笑躄美人的平原君吗?”
“嗯!听说自从平原君杀了笑躄的美人后,他在全中原的女子心目中变成了一个冷血无情的人,阿梨也这么认为?”李牧扬起嘴角问。
“阿梨不敢鲁莽造次。”阿梨浅笑回答。
“说说看!”李牧追问。
“在阿梨看来,原因只有一个:她不是平原君心里的那个人。”阿梨答道。
“此话怎讲?”李牧饶有兴趣。
阿梨犹豫着要不要回答,见李牧对自己点点头,示意她说下去,才开口道:“大凡身有缺陷,免不了受人异眼…..“,阿梨看一眼李牧的胳膊,顿了一下。
“嗯,然后呢?“李牧知道阿梨怕触碰他的心病,然而,他现在已经不在乎了。
看李牧不介意,阿梨接着道:“就算周遭人情和暖,也总有那么些不通人事的调皮孩子会讥笑嘲弄,躄者又怎么可能要了所有嘲笑他的人的命。那美人绝不是第一个讥笑躄者的人,更不会是最后一个,只是聪明的躄者知道,她不是平原君心上的人,所以他才会因为一笑而口出狂言要她的命;也因为她不是平原君心上的人,所以平原君才在大义与美人间选择了大义。以平原君的智慧,他怎会不明白躄者根本就知道他一定会献出美人的命,他等了一年才动手不过是向世人证明他对美人有情,只是在大义面前却不得不杀了她,显得有情更有义,这于平原君是两全其美的事情,反而是躄者心胸狭窄,置平原君于无情。这世上的难题,从来都不会只有一种解法,退一步讲,如果笑躄者是平原君的夫人或者母亲,情况会不会不一样呢?任何事情都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只是立场不同,看事情的角度不一样罢了,所以阿梨也并不觉得平原君有错。这只是女子陋见,真正的原因大概只有平原君自己清楚,外人只道是'传闲话,落不是',瞎掺和罢了。”
李牧听了只盯着阿梨看了两眼,不置可否。
初春的卯时依然冰寒侵骨,万籁被压在勾注山厚重的雪被下,寂静得只剩下人们熟睡中的呼吸声。李牧拉开房门,随着吱呀一声门响,一股凉风钻入脖子,李牧顿觉一注化冰流过脊梁,他下意识地缩起了脖子,向上拉了拉衣领踏出房门。李牧的卧房在南,穿过院子到堂厅,出了堂厅向前百来步再右转就是马厩。李牧走进堂厅,见小兰正把几个不同的包袱交给李戈,告知他每一个里面都装的是何物。他正要招呼李戈出发,只见通往偏厅的门忽然打开,原来是阿梨跟冬儿,她们每人手里抱一个包袱。
李牧走到阿梨身边:“不是说不用送行吗。”
“为李兄准备了一点吃食,有些驿站间相隔甚远,中间也不好找吃饭的地方,饿了可以稍微填一下肚子。"阿梨说着把一个沉甸甸的包袱放到李牧手上,李牧掂量一下估摸着有一只大母鸡那么重。
“姑娘为了给将军准备吃的,一宿都没睡呢!”一旁的冬儿插话。
“多嘴!"阿梨教训冬儿,一面解释:“阿梨都坐着指挥,体力活儿都是冬儿干的。”一面又转向冬儿:“还不快把你特意为李侍卫准备的给他?”
冬儿羞红了脸,把包裹一把放到李戈手上,转头就跑了。
“李戈,这可是冬儿特意为你做的呢!找机会你可要好好谢谢她!”阿梨打趣李戈。
“好!”李戈一本正经,他不明白冬儿为何要跑,他其实现在就可以道谢。阿梨抿嘴偷笑,李戈可真是个实诚的孩子啊!
“里边有刚出锅的早饭,还热着。”阿梨提醒李牧。
“嗯....多谢!”李牧想不到阿梨会一晚上不睡觉,为自己准备干粮,突然又想起刘医师嘱咐说阿梨不能劳累,不禁有些生气:“忘了刘医师怎么说的了?快些回屋休息!”
“嗯....李兄一路小心。"阿梨给了李牧一个笑脸。
李牧点点头,转身叫李戈:“走吧!”
“李兄!”阿梨突然叫住李牧。
“嗯?”李牧转身。
“李兄……早点儿回来!”阿梨其实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她只是有些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