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殇之雁门飞雪(19)

青儿嘴唇动了动,发不出一点声来。李牧这才发现,她身受重伤,已经无力回天了。

“阿离呢?阿离在哪儿?“李牧忙问。

青儿似乎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抬起手来指着某处,接着便断了气。李牧顺着青儿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个山崖,山崖下是蜿蜒流淌的滹沱河。

李牧跑到崖边一看,哪里有阿离的影子?李牧跟李戈分头下山,李戈沿岸找,李牧进河里寻,眼看着太阳慢慢西斜,李牧急得在水里大喊:“阿离!阿离……”可是回应他的只有山崖的回音。忽然,不远处的岸畔上一小方绿色吸引了李牧的注意,遍野萧索暗淡,为何独有那一方生机?不知是错觉还是眼花,那绿色竟然动了一下。一时失神,李牧被呛了两口水,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下意识地,李牧又扫了一眼那一处绿地,咦?怎么好像又移了位置?转瞬之间,李牧似乎明白了什么,即刻扑入水中,如离弦之箭一般游奔过去。

第5章 高山代郡东接燕,雁门胡人家近边

“末将惭愧!”司马尚单膝跪地,双手托起兵符,恭敬地把兵权交还给李牧。

“司马将军请起!” 李牧接过兵符,扫一眼下面整齐肃穆的三军阵列,道:“司马将军无需自责,北方部族民风强悍,生而善战,再加上这些年的养息积蓄,他们愈发强大,短时间内,就是廉将军在此也未必能一举得胜,相信大王不会降罪于你。”

“多谢李将军!” 司马尚起身,抱起拳头向李牧行礼致谢。

司马尚跟李牧是当年郎官选拔时,最后一场对决的对手,算是不打不相识。虽然李牧夺了魁,司马尚却也不失望难过,二人反而自此成了深交好友,后来李牧升了郎中令,负责殿内安危;而司马尚则为卫尉,负责殿外与宫墙内区域的安全。北地匈奴、胡族侵抢猖獗时,李牧被任命为北方十万兵马大将军,同时兼任代、雁郡守。因为北方地域广阔,除了与燕国交界,其他不同区域,不同方向还与胡地、匈奴相邻。李牧把军队一分为二,七万士卒驻守雁门,由他亲自带领。另外三万由司马尚率领,驻守代地。如此一来,不仅可遏制各方外敌,也多加了一道防护:代地无疑是最前线,如若有失,还有雁门关做后防。朝中大臣上奏说李牧胆小怕事时,赵王把李牧召回邯郸,任命司马尚为总将,取代了李牧的位置。如今李牧回来,二人各归原位。

对于司马尚的能力,李牧是绝不会怀疑的。他虽连连战败,三军却未有任何懈怠,依然纪律严明,士气如初。李牧也对司马尚抱拳回礼:“司马将军把他们带得很好,多谢!”

“李将军言重了,这本是在下的职责,请!”司马尚把三军交付给李牧,自行退至下位。

李牧向前一步,扬声道:“有谁告诉我,此番战败,谁的错?” 台下一片寂静。“不是我的错,不是司马将军的错,也不是你们的错,可为何会败?”

“因为我们不够敌人强大。”台下发出一个细小的声音。

李牧点头:“没错,我们还不够强大!战争非儿戏,它关乎我全军将士的性命,关乎民生,关乎国之存亡!自古败兵先战而后求胜, 胜兵先胜而后求战,可胜,攻!不可胜,守!怎么守?”

“急入收保,坚壁清野”!裨将张虎适时答道。

“将士们都听到了吗?”李牧问。

“听到了!”台下众声如雷。

“听到了什么?”李牧举起手中赵王亲赐的彤弓,宏声问道。

“急入收保,坚壁清野,急入收保,坚壁清野!急入收保,坚壁清野!……”三军将士振奋激昂的声音在勾注山的云峰险壑间飘荡,回响。

与司马尚交接完成,安排妥当军中事物,已经过了三日,而阿离依然昏迷,军医说三日未醒已是无望,可不知为何,李牧总觉得她会活下来。

"将军!"一个圆脸侍婢正在给阿离擦洗,见李牧进来,赶紧退到了一旁。

将军府一向简单,屋子里除了左边墙角一个箧笥,正中一张黑色几案,就只剩一张梨木床榻了。李牧盯着榻上的人:雪一样的肌肤,玉一般的面容,只是苍白得没有一点儿颜色。

李牧看到她的时候,她两手搭在岸上,大半个身子浸在水里,深绿色的长裳漂散开来,远远看着确实像是一方绿草地。如过再晚一点,她大概已经沉到滹沱河底了。

李牧在榻沿坐下,呢喃道:“阿离,你不想醒过来了吗?这个世界上一定还有你眷恋和不舍的人,不要放弃!“

毫无反应。

李牧叹一口气,站起身来,突然不知何处传来一声细细的□□,几不可闻。李牧坐回榻沿,仔细看看她却未见任何不同,他寻思着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然而,当李牧再度起身,走到门口时,又一次听到了□□声,他转头一看,榻上的人不知何时已经半开了眼。

李牧心想自己不会是眼花了吧,前一刻他还想她大概真的醒不过来了,转瞬她就张开了眼。然而只一瞬,那双半开的眼睛又闭上了。像轻轻推开的二扇窗,外面的人还没来得及窥探窗里的世界,很快又被关合了。

“阿离!” 李牧确定这不是错觉。他回到榻前,紧紧地盯着阿离的脸,生怕漏了一个细节。须臾,阿离再次缓缓张开双眼,然而很快又再闭上,过了一会儿,再睁开,两眼呆呆地看着李牧。

阿离忽然抬高手来,徐徐打开掌心,似有迟疑又收回五指半握拳头,转而垂眸作思考状。

李牧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猜她到底想做什么,然而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在她眼里居然成了个泥人。她盯着李牧,再次举高手,打开掌心,在李牧的眼前晃动了一下,再晃了一下。

“醒了?”李牧忍不住开口。

阿离显然被吓了一跳,整个人往榻内缩,未料拉扯到伤口,疼得叫出了声。

“不要动” 李牧赶紧扶住她,一边吩咐侍女把军医请过来。

“李兄,真的是你!”阿离皱眉道。

李牧舒了一口气,问道:“你觉得怎样?”

“痛!”阿离老实答道。

军医刘医师是一个六十来岁的老人,一身宽松深衣,显得格外清瘦。可能是长期呆在边关军营里,每日跟大老爷们打交道,见惯流血生死,习惯了直来直去,不像平常医者般轻言细语地望闻问切,例行把了脉问了问病症后便跟李牧一起出去了。

阿离满腹疑问,好不容易等到一个圆脸侍女进来,她迫不及待地问道:“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姑娘你终于醒了!”圆脸侍女微笑道:“这是雁门关李将军幕府,是我们将军救姑娘回来的。”

“李将军?那之前驻守雁门的司马将军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明明已经到了鬼门关,怎么又来了雁门关?是李牧救自己回来的?

“司马将军昨日已经回代地去了,如今在雁门关的还是以前的李牧李将军。“圆脸侍女道。

“哦……”阿离若有所思。

侍女把一碗糜肉粥放在一旁的食案上,帮阿离把枕头垫高,道:“奴婢叫冬儿,姑娘昏迷三日未曾进食,医师吩咐先喝一点流食。”

阿离这才注意看这侍女:圆圆的脑袋,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圆圆的嘴,就连鼻头都是圆圆的,甚是可爱。“冬儿,你多大了?”

“过了十月初八就十三了。”冬儿端过碗,舀起一勺,吹散热气喂了阿离一口粥。

粥很稀,可是对于身受重伤的人来说,吞咽也是艰难,好不容易吃下半碗,阿离便摆摆手,说不吃了。冬儿也不勉强,刘医师交待了:病人刚醒,不宜喂多。

“冬儿,只有我一个人吗?”看冬儿满眼的疑惑,阿离才意识到自己这问题问得有些没头没脑。“我是说,除了我,还有没有其他被救回来的人?“女子解释道。

冬儿想了想,道:“冬儿才来三日,不太清楚是不是还有其他人,不过幕府里只有姑娘一人。”

“哦……”阿离忽而神情黯淡,不再言语。

冬儿出去不一会儿,李牧回来了。

“李兄!”阿离本想挣扎着坐起来,可是全身都是伤,她根本动弹不得。 “阿离多谢李兄救命之恩!"阿离向李牧垂眸低头当是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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