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殇之雁门飞雪(10)

楚王一听这话,不觉又认同地弯了弯嘴角。

毛遂接着说:“白起,不过是个小毛孩罢了,他仅仅率数万兵马,兴师与楚国交战,一战就攻取了鄢郢,再战烧了先王墓夷陵,令大王的先人受到无比□□,此乃楚国百世之怨仇,连赵王都为之羞耻,而大王却不觉有愧。合纵是为楚国,而非为赵!我的主人就在面前,当着他的面,大王凭什么这样呵叱我?”

先王陵墓受辱是楚王及楚国上下的屈辱,此时被提及,楚王也觉羞愧难当,忙道:“唯!唯!先生所言极是!寡人一定竭尽我楚国所能,履行合纵盟约。”

“合纵盟约定了吗?”毛遂再向前一步。

“定了!”楚王坚定地答。

“取鸡、狗、马血来!”毛遂用命令的口吻对楚王的左右随侍吩咐道。侍臣看着楚王征求意见,楚王点头应允。

待所有结盟物品齐备,毛遂双手捧着铜槃,在楚王面前跪下,道:“大王当歃血来确定合纵盟约,然后是我的主人,再来是毛遂。”

合纵盟约定下,毛遂不忘从一开始就取笑看低自己的那同行的十九人,他左手持槃,右手招呼道:“所谓因人成事,各位虽平庸碌碌,也算完成了任务,就一起歃血吧!”

平原君回到赵国,特设宴款待毛遂,道:“我赵胜相士多说上千,少也有数百,自以为不会错失遗漏天下贤士,现在却错漏了毛先生!”

毛遂笑而不语,平原君又道:“毛先生一到楚国,就让赵国的地位比九鼎大吕还要尊贵,先生的三寸之舌,强过百万之师啊,我赵胜以后不敢再相士了!”

毛遂自然也不客气,只道:“幸而有毛遂自荐啊!”

“先生说得是,幸而有毛遂自荐!”平原君哈哈大笑,从此拜毛遂为上宾。

话说平原君从陈都回到邯郸,才得知魏王本来派了将军晋鄙率十万士卒救赵,由于秦王遣使者警告威胁魏王说:“秦国攻下赵国是早晚的事,众诸侯有谁敢出兵相助,秦国前脚拔了赵,后脚就会攻打他!”魏王害怕了,就派人去阻止晋鄙,让行进到邺城的晋鄙军原地驻扎,不再前行一步。名为救赵,实际是观望两边态势再做决定。平原君正心急如焚之时,家仆递上谒,报说:“客人说,他打大梁而来。”

“大梁?”平原君喜出望外,接过谒一看:“辛垣衍?魏国客将军辛垣衍?快!快请!”平原君赶快道。

原来魏王派辛垣衍从隐蔽的间道小径进入邯郸,找到平原君,希望平原君能向赵王转达魏王的话,道:“秦国之所以急围赵国,是因为秦昭王从前与齐闵王争强称帝,不久后,由于齐闵王取消帝号,秦王也除去了帝号。如今齐国国势益发衰弱,唯秦国独雄天下,这次秦国围城,未必就是贪图邯郸,其意图是要再次称帝。只要赵国诚心派遣使臣去秦国,遵奉秦昭王为帝,秦王必定大喜,也就撤兵了。”

平原君听了,失望地叹了一口气,踌躇半日,去向赵王禀报。赵王自然是不愿意奉秦为帝,可是现在大军压境,他国救兵迟迟不来,邯郸危在旦夕。长平战的惨烈还历历在目,若是失了邯郸,赵国也就完了。

正在赵王跟平原君犹豫未决的时候,平原君府外又来了一个人,平原君斜靠在几案上,懒懒地接过家仆递过来的谒,一看,只有“鲁仲连”三字。

“鲁仲连?”平原君想了想,突然坐直了身子:“快请!”

少顷,家仆把人领了进来,来人衣着俭朴,其貌也不扬,可不知为何,行止间竟有些超脱俗世的洒脱与从容。

“素闻先生喜好游历,此次先生从哪里来?”平原君问道。

“呵呵,在下闲人一个,闲来无事就到处走走看看,此番是从燕国蓟城而来。”鲁仲连笑着答道。

“赵胜本该好好招待先生,只是适逢邯郸被围,还恐先生受到牵连。”平原君道。

“无妨!”鲁仲连摆摆手,道:“听闻魏国将军想让赵国尊秦为帝,不知平原君作何打算。”

平原君正为此发愁,想到不久之前,因为他赞成接受上党,引发了那场惨绝人寰的长平血战,世人皆道他“利令智昏”,贪冯亭邪说,致使四十余万赵卒血埋长平,平原君不禁叹息一声,道:“不久前,长平战损兵折将四十余万;而今秦国围攻邯郸,赵胜不能使之退兵;魏王又派来客籍将军辛垣衍,让赵国尊秦为帝,现在人还在我府上,赵胜哪里还再敢言事啊!”

鲁仲连轻轻摇了摇头,问道:“大梁来的客人辛垣衍在哪里?让我去会会他。”

平原君很是意外,忙去请辛垣衍,然而辛垣衍却不愿见鲁仲连,推辞道:“我听说鲁仲连先生,是齐国志行高尚之人,我辛垣衍,不过一介人臣,且奉魏王之命来赵,有使臣职责在身,还是不见的好。”

平原君露出了为难之色,道:“哎呀,我已经跟鲁先生说了您在这里了。”

“那......就见一面吧!”辛垣衍不好拂了平原君的一片心意,只好勉强应允了。

鲁仲连见到辛垣衍却一言不发。

辛垣衍打破沉默,道:“我以为留在这座围城中的,都是有求于平原君的人; 如今,我看先生的玉貌尊容,却不像是,先生为何还留在此地,不离开呢?”

鲁仲连其实是在等辛垣衍先开口,谈判的策略之一就是让对方先开口,特别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往往第一句话就是关键的切入口。鲁仲连注视辛垣衍一会儿,答说:“世人以为鲍焦的死是因为他没有一颗豁达从容的心,皆非也!一般人不理解他耻居浊世的郁积,以为他只是自私地为自己打算。那秦国,是个摒弃礼义,只崇尚战功的国家;用权诈之术对待士卒,而对百姓,则像俘虏般奴役。就像鲍焦耻于为周的子民,我也不忍做秦国的百姓,如果让秦王肆无忌惮地称帝,进而统治天下,那我鲁仲连则只有赴东海一死了!所以我要帮助赵国,这也是我来见将军的目的。”

“先生打算如何帮助赵国?”辛垣衍问。

鲁仲连答说:“我将请燕、魏出兵助赵,而齐楚本来就会相助。”

辛垣衍觉得好笑,问道:“燕国,我权且相信他们会出兵,至于魏国,我就是魏国人,先生要如何让魏国出兵?”

“那是因为魏王还没有看清秦国称帝之后的危害,魏王一旦明白,则必定会帮助赵国。”鲁仲连严肃地说。

辛垣衍不以为然,问:“秦国称帝后会有什么危害?”

鲁仲连也不在意辛垣衍的轻视无礼,道:“ 从前,齐威王奉行仁义,率天下诸侯去朝拜周天子。当时的周朝既贫且弱,除了齐国,其他诸侯们都不肯去朝拜,过了一年多,周烈王驾崩,其他诸侯都去吊丧,而齐王迟了,新继位的周显王发怒,给齐国发讣告说:“天子逝世,如天崩地坼,新继位的天子都得离开宫殿,居庐席薪,枕块食粥,东方藩国之臣田婴齐居然敢迟到,当斩!”,齐威王听了,勃然大怒,道:‘呸!你不过是婢女的儿子!’,后来传为天下笑柄。齐威王所以在周天子活着的时候去朝拜,死了就叱骂,诚然是忍受不了新天子的苛求啊。然而那些作天子的本来就是如此,不足为怪。”

辛垣衍听了,反问道:“先生难道没见过那些奴仆吗?十个奴仆侍奉一个主人,是因为他们的力气不如主人大?才智不如主人高?是因为畏惧啊!”

鲁仲连也反问:“那魏王与秦王相比,难道像仆人吗?”

辛垣衍心下不愿承认,却也是事实,只好闷声答道:“是!”

鲁仲连接着说:“那么,我将让秦王烹煮魏王,把他制成醢脯”。

辛垣衍怏然不悦,道:“嘻!先生所言也太过了!先生又怎能让秦王烹煮魏王,把他制成醢脯呢?”

鲁仲连道:“当然可以!让我慢慢说与你听:从前,西伯昌,也就是周文王,九侯、鄂侯是殷纣的三个诸侯。九侯有个女儿,长相姣美,九候把她献给了殷纣,她因为不喜欢殷纣的□□,继而激怒了殷纣,殷纣不仅杀了她,还迁怒九候,对他施以醢刑,剁成了肉酱。鄂侯为九候与殷纣激烈谏诤,疾言辩说,殷纣一气之下,连同也对鄂侯施下脯刑,把他晒成了肉干。西伯昌听了,喟然叹息,然而,就那一声叹息,被佞臣崇侯虎知道了,报告给殷纣,殷纣又把西伯昌囚禁在了羑里。多亏西伯昌的臣僚闳夭等人,求得了美女、奇珍异宝及其宝马等去献给殷纣,殷纣才赦免了西伯昌,也才有了后来的周文王。为何跟别人一样都是称王,何至于最终落到剁成肉酱、做成肉干的地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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