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该如何安慰她,从前,南槿从未在他面前展露过一次软弱。她将自己伪装的强悍又霸道。
南槿问:“我可以下去看看她吗?”
南槿的眼睛,带了一丝的期盼,水光连连,她大概真的很想念她的母亲。但她母亲的水晶棺,随着缘桄帝君的元神寂灭,一同消失了。
况,这里不过是他用法术造来的幻境。
玢垣盯着那一双眼睛,根本就说不出拒绝的话。
南槿歪着头,苦笑着说:“算了,阿爹一向不喜我靠近这里的,若我又违背他,还被他发现私下里去见了阿娘,回来见了我,定要罚我!”
玢垣问她,“阿爹都会怎么罚你?”
南槿扭头问他,“你叫他阿爹?”
玢垣:“......”
“是呀,我又忘了,我们成亲了!”
又恼怒道:“他没少跟你说我年少时候的糗事吧?”
玢垣摇头,缓慢开口说道:“他只说对不起你,对你疏于管教,你才长成个跋扈任性,总爱闯祸的性子,但你心底最是善良,让我以后好好待你。”
其实,缘桄帝君那时并不愿意将南槿嫁给他。
南槿撇了撇嘴,小声咕哝,就知道他不会说我什么好话,又委屈的抱怨道:“他每次罚我都会剪我的头发,简直惨不忍睹,害我好久都不能出门!”
玢垣盯着她浓密的长发,如墨的黑色,看起来温婉又漂亮,问南槿:“你喜欢现在的头发吗?”
南槿抓起一缕,握在手里又细又软,也没听说有谁受了重伤,身上的颜色都变了,“我还能变回去吗?”
玢垣摇头,凤凰泣血,断发绝情。
九重天那根弑神灭魔的柱子将她的魂魄烧了七天七夜,烧尽了她身上的情意。
南槿对外形这东西其实不怎么看的重,倒是觉得玢垣比她还伤心,忙笑着安慰道:“其实也无所谓的,如今这样非黑即白的,多低调啊!”
玢垣揉了揉她的头,最开始让他心动的南槿,倨傲自信,倔强坚韧,浑身都充满了活力,浓墨重彩的充斥了他的生活。如今的她,豁达活泼,给他一种岁月静好的安稳。
如果,就这样,她能一直陪在他身边,该有多好。
过了一会,南槿指着长了几棵白咎树的地方,说:“那里从前是长了一片祝余的,一年四季都开着青色的小花。”
玢垣低声说:“起风了,我们回去吧!”
第5章 第 5 章
栖梧山是仙山,前来投奔修炼的灵物有很多,免不了纠纷打架。
律法虽然是缘桄帝君一早就制定好的,但因人制宜,总要有人专门管理这些杂务,才能确保栖梧山秩序井然,山民安居乐业,潜心修炼。
只是南槿的阿爹洒脱飘逸,不愿理这些事,又从未收过弟子,是以这山间的俗务原先都由阿沅打理。
随着南槿渐渐长大,缘桄帝君便让她学着理事,所以她若在山里,也会有人将帖子直接送到她这里。
昏睡了这么久,阿爹和阿沅又都不在山中,想来,日常的事务都是玢垣帮她处理了。
南槿抱了满满一淘箩从后山摘来的果子,边吃边往玢垣的书房走去。
他一个九重天的大殿下,不在天宫待着处理政务,却跑到这里日夜看护着她,那天君陛下嘴上不说,心里对她肯定也是有意见的。
南槿推开殿门,室内干净整洁,充满了墨香。屋内一应桌椅摆放的都十分规整,比她那个乱糟糟的寝殿看起来顺眼多了。
玢垣盘腿坐在正中,旁边的桌案上一堆的书简,他皱着眉头,似乎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
南槿凑过去,只是书简上的文字,她一个都看不懂。
她将怀里的小淘箩递过去,讨好般问道:“你吃果子吗?我刚摘的,可甜了!”
玢垣摇了摇头,指着淘箩里头水汪汪、粉嫩嫩的大桃子,笑着说:“这么水灵的桃子你都肯贡献出来了?”
南槿从前十分护食,她筐子里的果子,就算酸的咽不下,她皱着脸也要吃完,从不肯轻易让给别人。
南槿瞅着那几只大桃子,确实舍不得,她刚在路上已经吃了一个,甜蜜多汁,果肉绵软。
她贪吃护食的性子,四海八荒也没人不晓得,所以就算被玢垣打趣,也没觉得丢脸。
见他拒绝,便大大方方收了淘箩,捡起里面一只桃子,朝着顶端咬了一口,栖梧山的仙桃虽比不上天后宴请群仙用的蟠桃,但也是汁水四溢,甜蜜的很。
南槿满足的又咬了一口。
玢垣在一旁看她吃的满脸,从袖口取出锦帕,替她擦了擦唇角的桃汁,说:“你就是故意来馋我的吗?”
南槿又十分心疼的将淘箩往他眼前推了推。
玢垣两百岁就学会了辟谷之术,此后除了吃些调养内息的丹药,就很少吃东西了,尤其这种只为满足口腹之欲的果子。
但这会儿,光是看着南槿,嘴里便生了甘甜的滋味,他伸手从南槿的小淘箩里捡了颗葡萄丢嘴里,有些涩,并不是很甜。
眼下的栖梧山虽是他用法术所造,但因着南槿爱吃果子,后山的果树,都是他亲手从栖梧山移栽而来。只是这里灵气匮乏,他的修为全都用来维持栖梧山法阵,无法供给那些果树,所以这些果子都是由普通的果树吸收日月精华所结,并无仙气。
“这串葡萄你从哪根藤上摘来的?”
南槿正在埋头啃桃子,闻言,抬头,有些迷茫。他问这个做什么,再说后山那么多过果树,她不记得了呢,“有什么问题吗?”
玢垣将那串青涩的葡萄提出来,再仔细看了看,仿佛刚才那一缕仙气是他的错觉,问她:“这么青涩,你不怕酸?”
南槿放下桃子,一副心疼的模样,仰头辩解道:“我要不早点摘下来,那些鸟雀就要吃完了!”
作势欲夺,被玢垣躲了过去。
他宽袖一挥,将那串葡萄催熟,剥去果皮,再将晶莹剔透的果肉递给她。
南槿笑嘻嘻的接了,一边吃一边问他:“我昏睡这些年,你一直都待在栖梧山处理政务吗?”
玢垣正在剥皮的手顿了顿,但很快,就收敛了神情,若无其事的回答:“嗯,都是些琐碎的公务,在哪里都一样。”
怎么可能只是琐碎的事,那书简上的字是上古文字,篷羽曾跟她说过,九重天上只要是重要的事都会在奏柬上用这种文字,而他这一桌案的书简,全是那些施了禁术,让她看不懂的文字。
玢垣见南槿盯着书案看,便抽了几本出来,跟她解释道:“这几本都是古籍,闲来无事,打发时间到也有趣。”
“这本讲的是混沌时期的四海八荒地貌,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给你讲讲。”
南槿拒绝,既然他有心掩饰,她也就不道破了,“这些年,栖梧山的事也是你在处理吗?”
玢垣提笔蘸墨,随口说道:“栖梧山民风淳朴,律法严明,我其实也不需要做什么。”
这句话倒是不假,原先阿爹在的时候,从不管底下的小仙们谈情说爱或是打架斗殴。大约他们生活有了乐趣,不如意也有了发泄的途径,倒是很少闹出大事。
其实有缘桄帝君那么一位一出手就地动山摇的战神,栖梧山的一众小仙哪里敢往大了闹。
南槿赞赏性的拍了拍玢垣的肩膀,“两份担子压在你一个人身上,还要来回奔波,着实是辛苦了些。”
玢垣停笔,不解的看向南槿。
“你一直住在栖梧山吗?”
玢垣点头,“我们已经成婚了,自然是住在一起的。”
九重天的皇子来她们栖梧山居住,还大材小用的让人家做这些琐事。
南槿汗颜,这样一来,到底是他做了栖梧山的女婿,还是她做了九重天的媳妇呢。
她年少时,阿爹总说要给她找一个俊俏小郎君,来栖梧山做个上门女婿。后来见她着实顽劣,便想将她嫁给个能镇得住她的。
再后来她喜欢上了九重天的二殿下,而那九重天的天君一家子有个着实无赖的规矩,无论是哪个族的人,一旦与他们成亲,就统统归了天族,须得搬到九重天的宫殿里去住。
她如今同玢垣成了亲,为何没有搬去九重天,是因为篷羽吗?
玢垣看了一眼南槿,问:“你想去九重天住?”
南槿连忙摇头,栖梧山是她的地盘,无论怎样闹腾,阿爹顶多训斥一番,再不济,剪了她的头发,让她出不了门,总归祸害的都是自家,丢人也只丢在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