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槿稳了下心神,她虽无神力,拳脚功夫还是有的。何况这距离,她喊一嗓子,周围立即就能有人聚集过来。
且眼前这男子,虽瞧着有些萎靡,但气质出众,应并非劫匪。
话语间,似乎认识她。
“彦儿。”那人粗着嗓子又喊了一声。
南槿瞥见不远处树后头还站着一个眉清目秀的书童打扮的少年,面白无须,应是个小太监。
南槿知道眼前之人的身份了,“太子殿下怎会在此?”
男子垂眸,落寞道:“不过一年未见,你竟同我这般生疏了!”
南槿知道他同柳彦沁青梅竹马,私下里,她一直都是唤她纪恭哥哥。
可自从一年前,他册封太子,娶了太子妃,他们之间便只剩君臣关系。
男子上前一步,“彦儿,你今日真好看。”
南槿:“……”
柳彦沁的样貌并不出众,相反还有些凌厉。
“我是太子,只能娶温婉贤淑的世家闺秀为妻,可你知道的,我心里只有你。”
南槿不知如何回应他。
事实上,柳彦沁早已战死沙场。军中的军情快报,两日后便会抵达京城。
所以司命才会选中柳彦沁,两日后,真正的柳彦沁死讯传来,所有接触过南槿的人都不会记得这两日的事。
“我知道你不愿为妾,可我如今只是太子。”
“你等等我,好吗?”
眼前的男子放下骄傲,低声下气的求她。
在心爱的女子面前,他不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只是一个卑微的祈求原谅的男子。
他上前一步,试图握着女子的手。
南槿后退一步,她无法代替柳彦沁答应他,她也不能告诉他真相。
那小太监疾步走出来,“柳姑娘,太子刚为了你被皇上训斥,生生挨了……”
男子厉声喝断,“小全子,你住嘴!”
小全子非但没有住嘴还扑通一声跪在了南槿脚下,声泪俱下的控诉,“柳姑娘,小全子知道您性情刚烈,一直怨恨太子当初回京,抛下您一个人在战场。可您知道吗,太子殿下是身中剧毒,不得已,才回京医治修养的,他身体一好,就收拾了行李,准备去找您。可贤妃娘娘以死相逼,后又惨死宫中,他是不得已啊!”
“容奴才说句大不逆的话,自古君王皆三宫六院,妻妾成群。太子殿下不过才娶了一位良娣,您依旧是他心里独一份的。可您一回京就要嫁给商户之子,甚至将婚期匆忙定在了今日,您是下定了决心另嫁他人啊!您舍了十几年的情分,去嫁给一个外人,您就当真如此绝情?”
南槿皱眉,她是借用柳彦沁的身份,怎么能见到太子殿下,柳彦沁死前还念着的人。
一旦令柳彦沁心生牵念,耽误其转世投胎,乱了人间秩序,不仅南槿要受罚,司命也逃脱不了罪责。
所以,命簿里原本也是没有太子和柳彦沁相见的。
“你怎么知道我今日嫁人?”
“柳姑娘,您亲自去皇上面前请的赐婚圣旨,还将那商户之子的名字报到了户部,殿下日日面圣,又怎么会不知道?殿下身上这伤便是求皇上收回圣旨时,皇上命人打的。”
柳彦沁战死沙场,尸骨无存,自是不可能亲取圣旨。
眼前之人究竟是谁?
“你走吧,日后不要来寻我了!”
说完,南槿立即转身。
“南槿!”
……
玢垣如今的身份只是这京中一富贵人家的小少爷,家中世代经商,有些祖业,同权势滔天的将军府自是无法比拟。
是以玢垣那老祖母虽然哭啼啼的舍不得小孙子去做上门女婿,但见了女将军,也不敢有所表露。
抹了抹泪,对着南槿叮嘱道:“孙媳妇,小六从小就体弱,你日后断不能欺负他啊!”
南槿面无表情,点头应下。
想着要不要让司命将那命簿子改上一改,这高家的小孙子着实倒霉了些,只是偶然路过将军府,居然被一睹坍塌的院墙当场砸死。
“还有,小六日后虽住在将军府,到底还是高家的孙儿,我们高家纵不济,也没有族中子弟去做上门女婿的,所以,小六不是上门女婿,你也不能看轻了他!”
“……”
高家满府大约也只有这位老祖母心里牵挂高岩了,南槿垂眸认真听着,在她面前尽量做出恭谨的模样。
“好了,小六在祠堂祭拜他的母亲,你去吧!”
南槿来的时候只骑了一匹马,她只顾着招摇过市,倒是忘记再带一匹上门了。
凡间如今这年月,马是军队里才有的稀罕物,市井人家只怕见都未见过。
让新郎官走回去,她自是做不出这种仗势欺人之事来。
且她那还未露面的夫君,是真的夫君。坐花轿更是不可能了。
南槿咬牙,一边在众人围观喝彩声中往祠堂走去,一边想着,一会儿求求玢垣,让他骑驴好了。
她刚进院门时,看到中院养着几头驴。膘肥体壮,温顺异常。
且如今京中达官贵人多有骑驴,也不算怠慢了高岩。
第32章 第 32 章
祠堂门口站着一位红衣少年,身姿挺拔,俊秀明朗。
南槿不记得玢垣年轻时的模样,想来,应该就如面前这少年一般,俊采飞扬。
他微微笑着,倚着门框,一副倨傲洒脱的模样,看到她的那一刻,眼中盛满了欣喜。
南槿想,他或许不够完美,可他眼中满满的只有自己。
南槿走到他面前,望向他一双墨黑的眸子,盈盈一笑。
……
是夜,身旁之人呼吸渐渐平稳,南槿轻声坐起来,小心翼翼的越过他,披衣下床。
人间七月,夜空极美,漫天星辰点缀在蔚蓝的天幕,近的仿佛触手可及,远处屋瓦被月光蒙了一层银纱,静谧安详。
院中葳蕤茂盛的石榴树上挂着了几个石榴果,树下卧着两条大黄狗,紧紧挨着,睡的极沉,时不时发出轻微的鼾声。
“你就不好奇,为什么这两人会在这里吗?”
夏日的炎热暑气不断蒸腾,刚吃下的冰凉西瓜似乎也解不了热,厚重的被汗水打湿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但她的心是平静的。
她没有回头,目视远方,越过静止的人群,望向高家所在的地方。
“我信他!”
掷地有声的三个字,也是南槿的心里话。
她信玢垣。
他不是心胸狭隘之人,更不会背地里用这种方法试探她。
“南槿,你以为玢垣真的纯善正直,从未欺骗过你吗?”
“不,这一切都是阴谋!”
“是他让我发现了那只狸猫,我才会误导你,让你完全相信捉妖兽全是为了胜遇,蓬羽心中没有一丝你的地位。”
“也是他,让老天君看到你们在迥然山上的相处,逼迫蓬羽和胜遇成婚,成全他那一片深情。”
南槿没有回头,身后那人的话,她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你以为蓬羽怎么死的?”
“他是被人生生钉在了噬神柱上,魂飞魄散!”
“这般心狠手辣,不顾手足之情的狠厉之人,你还能待在他身边吗?”
南槿回头,不解的盯着女人苍老恐怖的脸庞,“你为什么这么恨他?”
在南槿昏迷那几百年,她不止一次对玢垣下了杀手。
甚至,九重天那次血流成河的惨案,始作俑者也是她,不仅借着胜遇的手,让南槿想起阿爹的死因。
南槿那时身体还未完全恢复,召唤凤翎就已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何况她的身体在玢垣元神里养了几百年,凤翎根本就不听她的,可关键的时候,她却能精准的刺进了玢垣的胸膛。
女人不满皱纹的脸庞上浮起嘲讽的笑容,“一个低贱的婢女生下来的孽障,本就不配活着,他却把他当成个宝贝,处处护着,亲自教授学业,那我算什么?我的儿子又算什么?”
“他若还活着,该悔不当初,他最宝贝的儿子成了魔,将他那从兄长手里夺得的天下,还给了他的兄长!”
“哈哈哈,真是报应!”
南槿轻飘飘吐出几个字,“你疯了!”
“是啊,我是疯了”
“蓬羽跪在我面前求我,说他想要娶你,我精心教养的儿子,为了个女人,差点死在我面前!”
“我答应了他,可他得到了什么?你父亲的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