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四海八荒皆谈魔色变,但不是所有的魔都是全无理智,只知杀人的邪祟。他们只是过的更加随心所欲罢了,魔界崇尚实力,你比我强,我便事事听命于你,但,总有一日,我是要打败你的。
在玢垣出现之前,魔界如同一盘散沙,谁都不服谁,魔王之位也是三天两头的换来换去。坐的最长久的大概就是砍了玢垣一刀的那个,前前后后有五百多年。
五年前,魔族圣物魂祭刀居然自己裂了,那时很多人都不知道缭绕其上浓的化不开的魔气代表着什么。
鹤柃却知,那是魂祭刀认主的意思。继而其上的无端燃起的业火也验证了他的猜测,炼化主人原先的筋骨气息,重塑一副真身。
只是,他没想到,那火一烧就是三年。可以想象魂祭刀的主人之前是多么的厉害,而四海八荒也就发生了那么一件大事,九重天的大殿下起兵谋逆,手刃了天君,自己却也魂飞魄散了。
果然,魂祭刀的主人就是玢垣。
他现身魔界的当天,天降甘霖,寸草不生的死亡谷开满了彼岸花,只有黑夜的魔界,从此皓月当空。
“我知你修为强悍,当年更是一掌灭了老魔王,但神襄木毕竟是神器,从古至今,从未有人靠近过它千米以内!”
典籍记载,神襄木过于强大的生机,会让靠近它的一切生灵,疯狂的生长,终因血脉爆裂而亡。
“我今日就会启程,你替我照顾好她!”不仅仅是南槿等不及,他也无法再等下去了。
......
耳边传来窃窃私语,只是这声音像是来自千里之外,听不真切。
如今她能确定,真的有人将她从泫幽谷带了出来。
泫幽谷内,所有人都深陷自己的记忆,很难见到旁人,那人是怎么找到她的?
阿沅曾说,泫幽谷有进无出,他又是怎么将她带出来的?
他是玢垣吗?
这里是哪里,她的触觉不是已经恢复了吗,为何什么都感受不到?
但她却能感受到有人攥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往一个地方拉。与之前的一直照顾她的那人气息并不相同。
“你是谁?”南槿焦急开口,没有声音。
耳边又传来断断续续听不真切的声响,仿似在回答她。
为何她能感受到有人拉她,却触摸不到任何东西?她确信面前有人,却什么都摸不到,看不到。
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她只是一团气体,没有身体。
是她在泫幽谷待了太长时间的原因吗?
“玢垣呢?”
果然,耳边又传来声响。
所以,眼前这人能听到她说话,他在回答她?
南槿又问了一遍,全神贯注仔细聆听,依旧什么都听不清。
但,有人说话的感觉也很好,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长时间没有说过话了。
“你是玢垣请来照顾我的婢女吗?不知道你认不认识桑夏,圆圆的脸,眼睛也圆圆的,我以前总嘲笑她不像是桑树精,应该是榆树精才对。但是,她笑起来很好看的!”
“只是,我又将她抛下了。”也不知,这一次她又在栖梧山等了多久。
南槿想摸一摸颈间挂着的桃核,那桃子还是桑夏给她摘的,只是依然什么都摸不到,良久,“我还会恢复吗?”
那人应是什么都没说,过了一会儿,气息消失了。
又不知过了多少个日夜,那个一直照顾她的人出现了。他什么都没说,耳侧微凉,一股磅礴的气息涌入,她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浑身舒坦无比,仿若置身一片温热的水泽。水流汩汩而过,热气腾腾而上,带走了身体的污浊,就连听力都清晰不少。
那个强大的气息就在耳边,南槿甚至能听到他的呼吸声,想必累极了陡然放松,沉沉入梦,微微发着鼾声。
南槿心中轻叹,玢垣,对不起!还有,我爱你。
第21章 第 21 章
清风朗月,舒缓柔软。一河春水漾漾东流,两岸新柳淡淡笼烟。
近日南槿的五感越发清明,她甚至能感受到树木生长,月光如流水般普照,但也仅限于此,她只能感知低等生灵。依旧听不清别人说话,摸不到任何实物。
只是,这终日月光流淌之地,究竟是何处?
九重天有灵力辉映,太阳与月亮都是用术法做来的摆设,空洞洞挂在头顶,没有丝毫日月精华。
凡间日月交替,凡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个时辰都不能差错。
幽冥之地,只有黄泉灵光。而魔界,终日黑暗。
“这里是哪里?”
最近陪着南槿的这个人,话很多,也不在意她是否能给他回应,一个人喋喋不休也能说上半天。南槿想,他一定是个极有趣的人。
她问了这话,却并不期待得到答案,对她来说,如今身在何处都一样。
但她,清楚的感应到,他拿起她的手,指尖冰凉,在她的手心轻轻划过,留下两个字,魔界。
南槿捉了那么多年的妖兽,遇到过不少魔族器物,上面总会刻着些张牙舞爪的文字,无一例外,都含着掌心这二字。而且,行至阁里那些典籍她也不是白看的,这人确确实实是用魔族文字写的魔界二字。
眼前的人是魔族中人?这里是魔界?玢垣为何......
“玢垣,也是魔吗?”
五百年前,玢垣非神非魔,所以才将她从弑神柱上救了下来。
而泫幽谷靠人意念而入,进入之后,锁真身,任由广袤无垠的记忆之境渐渐消弭掉真身。阿沅曾说,无人能从泫幽谷出来,也是对的。因为她那一剑彻底斩断了他的仙根,他的肉身当时就灰飞烟灭了,一缕执念自然可去任意他想去的地方。
那她呢?或许她的真身留在了泫幽谷,在她察觉到触觉消失的那一刻,身体就已经开始消融了。
南槿伸出手,焦急开口:“玢垣呢?我要见他!”她最近却在慢慢恢复,可这世上又有什么东西能为神仙造骨血呢?
那人却不再开口了,也并未在她手心写字。任她如何询问,他都一言不发,从那以后,玢垣也从未来过。换了一个沉默寡言的婢女照顾她,每日还是会将她领到河流旁边,陪着她吹吹风,再将她扶回去。
南槿曾听人说,魔界幽冥山有一条河,名忘忧,水声叮咚,能清心静气,想来就是面前这条河了。只是不知道投身其中,是不是真的能诱惑神仙堕落成魔。
生而为魔之人,仍有理智,相比神仙,他们只是活的更加洒脱自在,随心所欲,喜恶皆是极致。
而神仙要守清规戒律,渡人向善,结善因,盼着善果。一旦守不住本心,堕落成魔,便只能沦为杀戮的剑戟。
所以,这世上所有的东西,皆是有失有得,生来仙胎,不用修炼便可享长久的生命,却处处需尊顺理法道义,委实憋屈。
耳侧脚步杂乱,大约出了什么事,照顾她的婢女想将她扶回去。
南槿摆了摆手,她知道回去的路,也不想这般无用,走个路都要人随身照看。
“你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你若回不来,我自己也认得回去的路!”
那婢女依旧是执意要回,南槿听不真切她嘴里说的话,但能摸到她手心里的热汗。
她为什么要着急带自己回去?
“好了,我跟你走!”
......
从她居住的宫殿到忘忧河,不过百步之遥,从她恢复触觉之后,日日行走,早就记得滚瓜烂熟。
今日去的却不是她住的地方。
越走越急,空气里的血腥味也越来越重。南槿认得,这气息如今是玢垣的,他受伤了,很严重!
“玢垣,你还好吗?”
纵然听不到任何声音,南槿还是情不自禁的问出了这句话。她摸到床上男子的手腕,冰凉粗糙。再往上,是他劲壮的胸膛,微微起伏,搁着一层寝衣,里面是他缓缓跳动着的心脏。
南槿就握着他的手,靠坐在床沿,不知多久,她隐约听见,他在耳边轻声唤她,“槿儿。”
南槿急忙起身,四肢酸麻,让她跌回了地上。
眼睛亦在那一瞬间清明,她不敢想象,眼前虚弱苍白的男子,竟然就是玢垣。他仅着了件单薄的黑色长袍,翻了身侧卧,目光专注,正注视着她。
她有很多话要问,有很多话要说,这一刻,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