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发受长生(41)

周涣猛地推开人,铮铮剑鸣响彻鸿冢,两剑划拉出无数银花。地面震动,场地之间突然撕开一道巨大深渊,传递着来自地底的嘶吼。

周涣本不愿伤她,故而出招拘谨保守。可澜沧却没顾忌,招招大刀阔斧,她听到宋宋的啜泣,冷声道跟她走。

万万不能让她跟着这个疯女人走,周涣还要阻拦,澜沧急不可耐地怒吼一声便要刺去,一道闷哼,宋宋倒喘一口气。

宋宋?

“姑母……”

澜沧伸出颤巍巍的双手,可这时已经没有人对她不设防,白绫袭来,裹上腰肢将人带离。

宋宋撞进雨师妾怀里,由她护住。周涣走来扶住她,食指一抖撒下止血的药粉,安抚道:“所幸方才我站得比较偏,这剑避去了重要肾脏,她没大碍。”

她嗯了声,看着他包扎伤口。姜疑摇着澜诛扇隔岸遥望,笑而不语。

澜沧踏出一步,白绫在面前炸开作警告,止住步伐,抬脸是一个惨笑:“阿靖,你也拦我。”

雨师妾凝声道:“姜疑所说……”

“姜疑所说,姜疑所说,就算他说的是真的,可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父母的事?”澜沧笑问。

雨师妾一愣。父母的事她已经说了,他们葬身战后的沙场。战争里,他们浴血奋战,止战后却没有一席相爱的余地。想罢,澜沧对她挤出阴恻恻的笑容,下一刻剑锋直指周涣,想抢宋宋回去。

周涣把药瓶丢过去,瓶子不偏不倚被割成两瓣,见势不可挡的剑锋逼近,一掌推开宋宋换了上去。雨师妾来不及收手,二指指尖光莹大作,澜沧挟着周涣后退了好几尺。

“周涣!”雨师妾紧张地问。

“别过来!”澜沧挡住她,锦绣长剑死死抵着周涣的脖颈。

周涣故作轻松地眨了眨眼,笑得干净温柔:“没事,别担心我。她刚才在用激将法,你别上她的当。”

缝隙越来越大,延伸成三尺宽,底下是深不可测的黑暗,鸿冢满是此起彼伏的嘈杂尖叫。孤注一掷在她脸上闪过,满是狠厉,嘴唇翕动默念那些古老的咒语。

轰隆——地面颤动,静了片刻,方才还群魔乱舞的地缝吐出一座漆黑沉重爬满壁苔的九曲石棺。

九曲石?姜疑挑眉。这石头乃九黎魔界特产,坚不可摧,九重天的天牢便是由九曲石打造,他的妹妹姜苏缇的命武是一把勾魂摄魄的紫金蛇脊鞭,因为太过锐利一直寻不到趁手的厝石,他送了块九曲厝石,如今还好好用着。

澜沧怨恨道:“阿靖,我说的话你也不信,你是我带大的,难道连这种恩情都不顾了吗。难怪轩辕说你生性凉薄……”

说罢摁动机括。千斤重的棺盖缓缓打开,沉睡了数千年的尸首,得见天日。看到那具尸体,谁都为之震惊。

那是一个俊美青年男子,约摸三十许,皮肤是黯淡的青白色,身着蜿蜒青红黼黻的肥大巫师袍,宝石项圈镶嵌着青松石与鸡血石,双手在胸前交叉而放,八宝银抹额光泽温润,银发皓如冻雪。

“雨师屏翳?”

“父亲!”

姜疑和雨师妾同时出声。

雨师妾攥紧十指,苍白纤细的手指几乎捏断了,敌意地看了姜疑一眼,又担忧地望着石棺。石棺里的,不正是她数千年不见的父亲雨师屏翳?寻了数千年的父亲竟然躺在这里。

姜疑摇了摇头,嗤笑两声。

涿鹿之战令雨师屏翳与女妭名声大噪,蚩尤对这个神族叛徒极为器重,更是命自己寻人。

魔族虽不比九重天的酸儒们精致精细,却极为重情重义,雨师屏翳的叛变向为众人包括他所不齿,姜疑本不愿为了叛臣乔装潜入,奈何君命若天、不得不遵。现见叛臣早死在石棺之中,陡然有些快意,见雨师妾流露痛惜惊喜之色,对她的鄙夷厌恶愈发真切。想罢,唯恐脏了眼般移回视线,摇扇静待澜沧下一步操作。

澜沧拔出颅钉,在上古咒术的驱使下,雨师屏翳哗然起身。

沉睡太久,他的骨骼都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像年久失修的提线偶人僵硬地站在那,眼皮睁开,露出一双无神的眸子,食指一勾,雨女伞轻飘飘地落在他手中。

他是雨女伞的打造者,能越过雨师妾操纵雨女伞。

青白色的手指摩挲着遗玉做的伞骨,他微微偏头,僵硬死气的面容流露怀念之色。只是,一具被外人操纵的青白尸首却在这追忆故人,这种柔情不免令人不寒而栗。

“靖,我原欲助你,你却听信流言倒戈,莫怪我……”澜沧说罢,挟着周涣滚进九曲石棺,重沉地缝。

那厢雨师屏翳已对女儿大打出手,雨师妾本想捉住澜沧,但雨师屏翳寸步不离地骚扰阻挠又得分心对付父亲,有些力不从心。

姜疑的视线扫过众人,手里白扇翻出漂亮的花,剑眉凛然质问:“还站着干什么,这是上古打过轩辕的魔将,想要等死?”

其他人连忙离开。空气潮湿得像长满霉苔的湿布,水汽大涨,转眼诡云翻涌,从天际滚来一声巨大的雷鸣,瞬间大雨倾盆淅淅沥沥地打下。雨师屏翳扶着额似要拼命想起什么,下一刻雨水如万山朝大地发射的箭矢拍打这片宁和净土。

——这便是上古雨师的力量。

刀光剑影,白影飞飒。姜疑隔岸观火,却并不出手,静默地看着这场父女相争的好戏,忽而想起数千年前在昆仑虚的一幕。

第36章 同窗(1)

时至今日,求学之景仍历历在目。

昆仑虚之主乃上古尊神陆吾,踔绝之能,有奉东皇遗命设学宫开学堂,启蒙八荒,德高望重。不少拜于他的座下的人最后都成为赫赫有名的功臣名将,涿鹿鼓息后,六族王亲贵族削尖脑袋都想把子女送进去。一来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一来现今六界唯神族是瞻,神族将子弟送去昆仑虚学习,他们便也效仿神族。

姜疑比雨师妾年长几岁,早些入学。

虽距涿鹿之战已过几十年,但战争的愁云未散,仍罩于心头,来昆仑虚求学的多是各族各界的世子帝姬,开蒙得早,早早听过涿鹿之战的故事,对雨师屏翳和女妭两个名字更是如雷贯耳,因此,闻其独子要来,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八卦。

姜疑贵为魔族少主,容貌俊美逼人,月射寒江,霞映澄塘,举止清贵无双玉树风流,惹人注目。虽说昆仑虚不隶属于六族中任何一族,无什么三六九等之分,哪怕是九重天的太子公主来了也不过是与他们读同一本书的同窗,但魔族为打消神族疑虑还是送了许多子弟来,魔族子弟都围着他,其他族的人亦围着。

彼时春色溶溶,云气压虚栏,青浓遥山。声风木已亭亭如盖,高墙之上洞冥草散发温润光辉。微风一拂,碧海泛浪,案上玉版宣起了一个小角。

镇纸压下躁动的边角,握镇纸的十指修长而骨节分明,笔走龙蛇,铁画银钩。视线上移,只见是个十多岁模样的小公子,正全神贯注地挥毫。一袭青袍,霜姿丰采,长发用白玉冠串青带束好,面如皓月,俊眼修眉,清朗俊雅。

纸上是十六个字:当此之时,专威定功,安危之本,在于此矣。

想了想,还要再添一个字,被月亮门处的笑声打断:“姜少主,又在临帖呢?你的字已经好到老师都赞不绝口,还练做什么呢,别练了别练了,听我说,最近有个新八卦,要不要听听?”

姜疑直起脊梁,望着这副不完美的墨宝,皱了皱眉。贴身书童见自家少主眉头一皱知道定又是不满意了,三步并两步上前收走宣纸换上新的,旧的纸被他拿去销毁,销毁前看了眼那字,少主为什么还嫌不好呢。

“我昨个儿遇到青鸟童子,便听到这俩绿麻雀说雨师妾要来。雨师妾不就是女妭的独子吗,姜少主你听说过没?”那人是妖族羽衣人族的公子,也穿着学宫的青袍,也算得上光彩照人,但与姜疑一比,倒显得油腻起来。

姜疑姿势从容,头也不抬,道:“嗯,有些耳熟。”

“岂止耳熟呀,还与你沾亲带故呢。雨师屏翳可是魔族的大功臣,她就是雨师的后人。”其他人八卦道。

姜疑一滞,之字那一捺斜飞,仿若高翘的广檐,直起身子放下广袖,斜斜剜人,幽然道:“一个神族叛徒也敢与本宫夤缘关系,真当我九黎魔族是人尽可收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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