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紧急嘛。”阿生笑出两个酒窝,言语中露出几分小委屈,“三百步兵撞上一千铁骑,我不强硬点可能就死了。”
曹操更加生气,又敲了个爆栗:“三百人就敢来雒阳城乱晃,你活该!对了,这一千俘虏归你了,我只要马匹。”
阿生用左手捂住头顶:“阿兄要去追董卓?你的部下不需要休息的吗?酸枣的袁绍他们也都带兵过来了,为何不让他们去?”
一听这话曹操就来气:“不知道是哪里传出的消息,说传国玉玺被留在雒阳城中了,现在那批人都一窝蜂往雒阳城里钻呢!他们安的什么心?”
“难道找到了传国玉玺就能自己做皇帝不成?”阿生假装皱眉,“他们又不姓刘。”
曹操更气:“文陵石崩,天降大火。都借此说,说……唉!”
“消息传得好快啊,谁说的?”
“董卓从文陵逃跑的时候,在城外抛下了一群伤员,伤势惨烈异常,你要是还有药材就去看看。”
阿生低头:“好,我去看看。”
曹家双胞胎再度分道扬镳。曹操给士兵们饱餐一顿后就踏上了追敌路。曹生则是带人来到雒阳城中救人抢书。
徐荣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了。睁眼看见的就是自家副官,单衣缚铁,一副俘虏的模样。再一动弹,好家伙,自己手上也绑着铁链子呢。
“将军果然是醒了。”副官看着倒是高兴,转头给他端来一碗不知名的糊糊,香气四溢,闻着就是食物。“刚好晚炊时间,还是热的。”
闻到食物的香气,两天没进食的肚子就“咕咕”叫起来,徐荣也不矫情,就着勺子将饼干糊吞了个干净。
他吃饭的时候,副官就在边上唠叨。“将军,您当那日碰见的女君是谁?嘿,曹阿瞒的女弟,这悍妇就没人敢娶,曹家怕丢人,让她住在幽州。这么多年了,竟然瞒得密不透风。嘿,您说说。”
徐荣瞪了自己的八卦副官一眼:“我们的人呢?”
“哦。都在帮曹女君搬书呢,都好几十车了。”副官手上的铁链长度刚好,不影响活动,“搬十趟竹简,能换一口吃的。伙食倒挺好,跟曹军吃的一样。”
徐荣试着站起来,还真叫他给站起来了。大腿上的伤已经包扎过了,没有了麻药作用,活动自如。他们原本是在一间小帐篷里,出了帐篷就有两个曹兵上来:“主人说,如今城中火势紧,若是徐将军肯搭把手,她不胜感激。”
徐荣:……什么意思?让我去救火?我一向都是放火的那个好吧。
一脸懵逼的徐荣就这样被拉进了雒阳火场中,兰台已经空了,如今的主要目标是大世家杨家的书房。手戴铁链抢救了几十捆竹简后,徐荣另外半边胡子也被烧掉了。
放火的董卓是个大傻——哔——徐荣心疼他的胡须,这年头没有胡须连老婆都讨不到。
十天后,大火终于熄灭了。天上又下了一场秋雨,地面上都是湿漉漉的焦灰。
阿生在城墙下扎营,营地门前挂出了用金银换书简的广告牌,成了联军中一道与众不同的风景线。群众的力量是伟大的,还真被她换到了不少残简。
蔡邕跟荀爽感叹:“当年汉高祖攻占咸阳时,众将士皆沉迷珍宝酒肉,只有萧何封锁相府清查图册典籍。你这位弟子今日所为,有异曲同工之妙。”
荀爽将温好的黄酒倒入杯中,啜一口暖身:“十七路关东诸侯,只有曹氏有成王的气象。”
荀爽以擅长周易和占卜闻名,这话一出,旁边的蔡邕和种拂都大惊失色:“慈明公的意思,大汉真的气数已尽了吗?”
“天机不是可以轻易测算的。”荀爽放下杯子,“但眼界、心胸、品格,即便是不懂卜算的人也能够看出高下。”
秋风伴随着阴天灰色的光线,从敞开的营门外吹进来,吹在纹路质朴的木几上,吹动了小小的炉火,也在黄酒的液面上吹起层层涟漪。
作者有话要说:徐荣,辽东人,董卓部将。历史上曾在雒阳战时先后击败孙坚和曹操。董卓死后,死于西凉军内乱。
第123章 晋江首发
曹军的俘虏营不算难呆,甚至称得上宽容。吃,能够勉强活命;劳役,虽然阿生对于卫生的要求近乎变态,但也没有什么非人的折磨。手下的将士们都奇迹般地接受了这样的生活,他徐荣一个人想反抗也反抗不起来。
又是一天日落,晚霞消退,夜幕上星子稀疏。
徐荣将俘虏营的道路清扫干净,又往水缸里挑满了水,才拖着沉重的双手回到营帐中。
“将军。”齐齐的几声招呼。
曹家分配俘虏的方式相当心大,跟他住在一起的,有一个副将,七个裨将,十多个小兵。此外,还有一个沉默寡言作息规律的曹家兵,叫“观察员”,与他们同吃同住同干活,只是手上没有铁链罢了。
一开始俘虏们对“我们中出了个奸细”这种事又恨又怕,还有人试图打昏他。没想到对方也是一身好武艺,小打小闹占不到便宜。再加上俘虏营四周的箭塔上都有执勤的□□手,领头的廿将军又是个杀刺头不眨眼的狠人,便是打昏了“观察员”也跑不掉,于是大家慢慢就消停了。
俘虏营是个封闭的空间,缺乏娱乐。夜深人静的时候,能够听到远处联军大营里响亮的歌舞声和喧闹声,衬得曹营更加死寂。
人生寂寞,只能聊天。
徐荣率先找“观察员”搭话:“小兄弟,今日营外似乎格外热闹。”
“小兄弟”态度很坦白:“今日孟德公回来了。”
徐荣在心里算了算,然后美滋滋地翘起二郎腿:“曹操怕是没成功。”
“……”
“你不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观察员小兄弟一脸冷漠:“你是怎么知道孟德公战败了?”
“一来按时间算他该奔袭过了潼关,潼关天险,本就不易攻克,何况他长途跋涉兵马困乏。”徐荣躺在草席上,翘着腿望帐篷顶,“二来嘛,若是他赢了,雒阳百万人口,迁回来可不止这么点动静,袁绍他们此时也没什么听歌舞的心情了。”
观察员默了几秒,然后说:“孟德公抢回来几十车没来得及出关的辎重,并几百个老弱妇孺。”
“那也不错了。曹操算是英雄。”徐荣第一次给出了正面评价。相比成天让他们洗衣服洗澡扫地的曹女君,曹操还是他容易理解的生物。
徐荣内心里是更想跟着曹老板的,他是武将,渴望战场和功业的本能已经深入骨髓。搬书挑水之类的事情,他可以耐下性子去做,但到底有些浪费光阴了。
话虽如此,这也不是他能够自己决定的事情。败军之将没有选择权。这不,第二天一早就有人来喊他:“徐将军,主人有请。”语气完全是通知式的。
徐荣记得这个前来传信的大汉,没有姓氏,就叫廿七,曹家兵都叫他廿将军。他所穿的铠甲与士兵没有多大区别,只是全身上下都散发着骇人的血腥气,让人一眼就能够认出来。
都是杀人如麻的家伙,互相看不顺眼。
廿七:“走。”
徐荣:“哼。”
曹生的营帐在绕过城墙的向阳面,正对缓缓流淌的雒水。越是靠近中帐,环境就越是整洁,到了最里面,入目就是几座白色的帐篷,上面悬挂着大大的“医”字。伤患往来其中,浓郁的草药香气压倒了脓水恶臭。
徐荣是第一次来曹生的中帐,乍一眼还以为进错了地方,好在他看见了眼熟的黑色甲兵,在营地里兢兢业业地巡逻。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廿七将这位败军之将带到了一座白帐篷前,掀开了毡布帘。“请。”
徐荣瞅了一眼廿七握在刀柄上的手,默默钻了进去。帐篷里又干又暖,几案上堆满书册,左边是散简,右边是修补好的卷册。中间火炉上煮着茶水,炉后一个大药柜形成隔断,绕过去才能看见床铺。榻上趴着一个光膀子的男子,而那位曹女君,正小心翼翼地用针线将男子背上的一处大伤缝起来。
徐荣第一反应就是:疯了!她当人是衣服呢?!
然而再仔细一瞧,刀剪镊子绷带药水齐备,消毒穿线打结动作如行云流水,每一个细节都给人不明觉厉的感觉。还没等徐荣回过神来,男子已经缠上绷带,披衣服起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