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清浊丝毫不受他的影响,沉着说道:“你放了她,我告诉你解蛊的最后一步是什么。”
士兵长矛的尖端动了动,但古樾却不为所动,摇头笑着说道:“不必了,你晚了一步,最早中蛊的那些人如今已经恢复如常了,所以这蛊其实是没有解药之说的吧?”
宋语山心里一紧,看向冷清浊,却听她道:“你若是这样想也不无不可,只是有什么东西留在了自己身体里,最好还是心里有点数才行。”
古樾冷哼一声,道:“没空和你废话。语山,你自己过来。”
他音调平和,却不容置喙。
城门处再次响起巨大的爆炸声,冷静如古樾也微微显出些慌乱,宋语山趁机问道:“你说我偷了你的东西,我偷了什么?”
古樾座下战马摇晃着头颅,烦躁不安地跺着蹄子,古樾扯紧了缰绳,微微向前探着身体,说道:“谁知道你当初让那小侍卫给我的是什么药,这里——”
他不怀好意地拍了拍左胸口心脏的位置,继续说道:“……非但没有被修好,还整日空空荡荡的,你说你偷了什么?”
宋语山顿时一阵牙酸,差点抱不住怀里的匣子,连冷清浊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嘲讽道:“原来国师是看上我家女儿了,那你倒是早说啊,早说,也好让我们早点断了你的念想。”
古樾没有被她激怒,而是耐心地等待了片刻,见宋语山没有半分起身自己走过来的自觉,于是重重地勒马,便要过去。
“等一下!”
宋语山忽然抬头大声说道,眼睛亮亮的,黑暗中如同繁星。
古樾连人带马下意识地一顿,疑惑的目光望向她,耐着性子听她要说什么。
宋语山又道:“那什么,要不然,你还是别过来了吧……”
她话音未落,古樾忽然感到脊背后一阵寒意,多年的战斗经验使他当即拔剑格挡,“叮”地一声,两把剑碰撞在一起,力道之大,差点溅出火星。
宋语山紧绷的肩膀缓缓放松,她笑着继续说道:“……否则的话,傅沉要杀你,还得多走上几步。”
古樾被方才的一剑震的嘴角流出鲜血,那张一向胜券在握的脸显出了几分灰败。
他没想到自己派去堵住城门的精锐居然只坚持了如此短暂的时间,也没想到傅沉会这么块找到他们的位置,更没想到……
当初国主曾严肃地对他说,即便是死,也要好好保存那东西,那是百厌未来的希望……
古樾惨淡一笑,如今自己真要将命搭在这上面了。搭上命也便罢了,关键是东西绝对不能……
他知道自己是打不过傅沉的,更何况此时自己只有数十精锐,而傅沉背后是千军万马。绝境之下,他任凭傅沉的长剑穿进自己的身体,主动送了一步,牢牢地抓紧剑柄以及傅沉握剑的手,推着傅沉向后退去。
他面容因为疼痛有些扭曲,带着几分邪气的笑意,大声喊道:“毁了它!”
不知是在朝谁喊。
傅沉一时无法脱手,只能关切地看向宋语山那边,此时包围着宋语山和冷清浊的三个百厌士兵应声而应,纷纷从袖口中拿出了一管黄色的液体。
古樾又朝前走了一步,完全挡住傅沉的目光,他大口吐着鲜血,含糊不清地说道:“你……别想得到它……”
傅沉尚且不知那个“它”是何指代,只当他说的是宋语山,当即使出十乘十的力气试图甩脱古樾,然而古樾却像是长在了他眼前,饶是目光已经涣散,却仍抓着傅沉不肯松手。
直到另一侧火光冲天。
两声凄厉的惨叫此起彼伏。
古樾愣了一下,神情呆滞而疑惑,他费劲地扭头去看,在小巷尽头的黑暗中,两簇火光下人影拼命挣扎,却因声带被烧而绝望地发不出声音。
不对……
他被傅沉一把推开,缓缓倒在地上,他的脸朝向火光的一侧,视线的尽头是宋语山因惊慌而略显苍白的脸颊。
不对……
古樾咳出一口血,固执地与疼痛和睡意斗争,他眨了眨眼睛,却想不明白,为何被火焰笼罩的两个人是他自己的部下,他分明给了他们三个最后的武器,那是让他们在迫不得已的最后关头毁了宋语山和匣子的东西……
他的……第三个部下……
古樾自嘲地一笑,闭上了双眼。
另一边,宋语山呆滞地看着那个突然攻击了自己同伴的百厌士兵摘下头盔,她眨了眨眼睛,倒吸一口凉气,说道:“月……月影?”
第76章 密信
“百厌士兵”单膝跪地,拱手道:“月影失职,吓到姑娘了。”
火光的亮度丝毫未减,但地上的两个人已经不再挣扎了,甚至乍看之下难以辨认人形,不断散发着焦臭的气味。宋语山干呕了一下,强行忍住恶心,不敢去看尸体,她盯着月影好一会儿,惊喜又茫然地说道:“月影!怎么会是你?你……你怎么会穿着百厌的铠甲,你什么时候混进去的?”
月影青涩的面孔上透着一丝羞赧,道:“我混在其中很久了。当初在洛阳,我救不了姑娘,便干脆佯装被俘,寻找机会,可惜一路上都没能见着姑娘,后来百厌国师放俘虏离开时,我要求留下,他没有怀疑,留我做了亲兵。是月影没用,直到今日,才终于有用武之地。”
宋语山震惊得下巴都快要掉到了地上,原来月影一直在她不远处,隐藏得如此之深。而且,期间他定然是有机会脱身的,但却为了自己,孤注一掷地停留在险地。
宋语山感动得无法用言辞表达,只得重复说着“谢谢你”,说得月影都不安起来,又行了个礼,而后来到傅沉身边,跪下道:“傅将军……”
傅沉点头,道:“你做得很好,先去城门处吧,这里我让别人收拾一下。”
月影抬头看了傅沉一眼,面露感激。他毕竟与百厌士兵相处了这么久,平时又颇受照顾,只是终归立场不同,他有他的原则,有他效忠之人,即便最后下了杀手,心里的一角终归是动容的。
傅沉朝他点了点头,便收剑回鞘,步伐坚定地朝宋语山走去。
这一次,两人之间再无任何障碍,傅沉每走一步,心里的喜悦便强大一分。这一刹那,似乎在他们周围形成了一层屏障,任由外面嘈杂混乱,里面却温情款款,春暖花开。
他一步一步地走向他的姑娘,唇边带着浅淡的笑,走到近前,微微俯身,伸出一只手臂,手掌朝上。
宋语山也看着他笑了起来,明亮的目光中带着水汽,她搭上傅沉的手,被一阵大力拉起来拥入怀中,霸道的暖意袭来,带着她最为熟悉的气息,将她从头到脚包裹起来。
宋语山在他颈弯处合上双眼,坚硬的铠甲也无法阻隔的心跳,一下一下,仿佛融为了一体。
傅沉发出一声低低的喟叹,如释重负地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从此以后,我要把你绑在身边,再也不会留下你一个人了……”
有力的手臂将她环得更紧了,耳畔爆炸和厮杀的声音渐渐远去,宋语山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大梦,如今终于在久别重逢的一句情话里苏醒,傅沉拥她在怀,爹娘也在身边,一切都回到了最好的时刻。
宋语山忽然耳朵一红,从傅沉的怀抱里挣扎出来,不自在地朝着阿娘的方向瞟着,宋序不止何时回到了冷清浊的身边,宋语山看着他们的衣角,视线不敢再向上移动。
傅沉了然,笑着将她身上的斗篷向上拉了拉,带她一同来到宋序二人身前。
冷清浊虽然被射穿了肩膀,但她体质特殊,恢复能力极强,现在已经止住了血,并无大碍,而宋序也只是有几道皮外伤,并不严重。
“先生,夫人,我先派人送二位回去吧,如今安庆已破,剩下的便是些善后之事了。”
冷清浊照例没有答话 ,在除了宋序之外的一切人面前,她都是高冷不可亲近的样子。而宋序则是点了点头,又朝着古樾的方向侧头示意傅沉:“那人还活着。”
古樾当真是个命大之人,几次三番身受重伤,又偏偏吊着一口气,不由得令人佩服他强大的生命力。
但冷夫人显然对此颇为不满,她扶着伤口便去拔剑,狠厉地说道:“这人敢打我女儿的主意,让我来!我不介意送他上路!”
宋序忙将她拦下,顺手还把剑推了回去,道:“别添乱了,傅将军自会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