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则是慕白一字一句地都念出来,然后按照启文帝说的,在奏折上写好,后者信得过的贴身宫人再检查一回有无纰漏,盖上玺印之后慕白便接着开始念下一份。
太子慕言被软禁在东宫里的事确确实实是真的,说是软禁是因为对方依旧是被好吃好喝地供着,平日里伺候太子的宫人也老老实实地待在东宫里头,对慕言仍旧和平日一个态度。
如今有资格出入东宫的只有拿了启文帝圣旨的人,而能够从现在的启文帝手里拿到通行令的,除了敏贵妃便是安王慕白。他协助启文帝批完了折子,便朝那龙床上的人求了一个进出东宫的通行令。
“儿臣难以相信太子会做这种事,还请父皇让儿臣见见皇兄。”慕白言辞恳切,一副兄弟情深的模样。一旁的敏贵妃也跟着说了几句软话。
帐子里头的男声迟疑了半刻,便允了慕白的请求。拿着通行令,慕白很轻易地被放了行,和那软禁在东宫里头的太子说了两句话,他便宫告辞离开了,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表现出半点胜利者的喜悦,也不因为慕言被软禁了,甚至可能马上被废而在前者面前有半分鄙夷。
出来的时候他的脸色很不好,在回王府前去了敏贵妃所在的蓬莱殿,等了一会,才见到了刚从启文帝身边回来的贵妃张瑾。
见慕白脸色说不得好看,她的语气也带了一分犹疑:“里头确定是太子本人?”
“本王倒是很确定,里头被软禁的人绝不是我那皇兄,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替身。”就算是慕白化成了灰慕言也能把他认出来,慕白也一样,是不是替身,他只消一句话就能辨认出来。
那替身模仿的平日里的太子还是极像的,只是慕言会对自个的态度那替身却是一点也没模仿出来。
“那咱们得下剂猛药了!”敏贵妃咬了咬那艳丽的红唇,开口道,“只要你这几天拿到了继位和废掉慕言太子之位的圣旨,就算他回来了也一样。要是拖长了,难免夜长梦多,本宫心里头也是不安份得很。”
“父皇他还能活更长的时间吧,真的要?”
“现在可是本宫用神药给他吊着呢,本来就是从阎王爷那里抢回来的,再拖十天半个月的和这几天死又什么差别。趁着现在他在外人看来还清醒得很,咱们得把事情解决了你有这份孝心是好事,可本宫和张家可不能陪你一起死!”
“既然如此,父皇那边便由你费心了,本王去令人找出太子,不慕言的藏身之处,不然就算我能坐上那个位置,也是极不稳当的。”
这个时候除了敏贵妃一派的人,慕白自己的人还有苏嬷嬷那边都在找太子慕言,真货没抓到,替身倒逮了好几个。
男子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心里头隐隐有些不安,他总觉得,皇位并不可能这样轻易就会到他的手里。
第五十章
当今圣上薨了,留下了两份圣旨,一卷废了前太子慕言,另一卷立了次子慕白。
这改朝换代来得太突然,圣上,不现在该说先帝的尸骨还未寒,这京城里就闹起来了。
百姓们只知道皇帝驾崩要槁素百日,青楼楚馆这种地方暂时关了门,原定的喜事要往后头挪,到处都飘着白色的幡布之外,日子于他们并无多大的差别。
圣旨里头写的是前太子谋逆,东宫密室里头私藏了龙袍还有黄金打造的龙椅。证据都摆在那,皇帝留下的圣旨也绝对是真迹,传国的玉玺绝对真得不能再真。作为启文帝和厉后的第二个儿子,安王在太子被废之后理当坐上这个皇位。
传到民间被人胡乱改成了另一个满是桃`色的版本:前太子和后妃有染,为情后妃冒险谋杀天子。
百姓关起门来讲闲话,这宫里头自然是管不着。有官家太太或者和皇家有那么丁点儿沾亲带故的茶余饭后就拿这个开始说闲话了:“太子那皇位坐得稳稳妥妥的,怎么可能会那样。我听宫里头当值的兄弟说啊,你听过那个润美人嘛?”
“自然是听过的,她当时还蒙受圣宠挺长一段时间的,不过胆子大得很,竟然敢给先帝下药。然后那润美人不是被下了狱,没多久死了吗?”
“是啊,你说她一个弱女子为啥去谋害先帝,为了孩子能登上那个位置?她肚子里可还没龙种呢!那养她的一家人也没这个胆子敢做那谋逆之事啊,要我说啊,她这么做要么是疯了要么就是为了情!”
“你的意思是……”
“前太子殿下的老相好便是这位胆子大的润美人咯,至于是真是假,咱们自己知道就好了。”
比起篡位这官家版本,更多的平民和贵妇人更愿意相信太子是秽`乱了宫廷而被废的。这种所谓的宫闱密事肯定不能传出来的啊,所以当老子的就冲冠一怒为红颜。恼羞成怒把大儿子废了,气恼之下立了那安王慕白坐皇帝的圣旨,没曾想还没等气消人说没就没了,好处倒全给那安王占了。
这才该是事情真相嘛,至于没过多久,前太子慕言在东宫的畏罪自杀也被歪曲成了殉情,倒是让这京都里的姑娘泪水打湿了衣袖。还有些痴恋太子的官家小姐更是不吃不喝,真是衣带渐宽终不悔,好好的曼妙美人瘦成了一根根黄花菜。
那些和皇室更替息息相关的男人和这些平民百姓和他们爱幻想的妻子则不一样,在先帝面前这么长的时间,别说是一个润美人了,就是太子慕言看上了他的妃子,先帝也绝不会雷霆大怒,而是选择暗自处置了那妃子,再敲打敲打慕言,就此作罢。
至于那圣旨里弄过来的龙袍,八成是安王慕白给做的,然后和那贵妃张氏一同陷害给了太子。至于那先帝的真迹和传国的玉玺,他们并不愿意相信先帝会没留一手,让自己不喜欢的儿子上了位。
若玉玺和圣旨是真的,那保准是先帝病糊涂了,手抖写错了字。因为再糊涂,启文帝也绝不会把心里头继承人的名字给弄错了。
这安王慕白,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动起手来可比谁都狠。弑父杀兄,一系列下来可谓是快准狠,先发制人不说,还颠倒黑白栽赃陷害,真真是好狠的心肠,若是真成了这天下的主人,也是个了不得的暴君。而且还是个没有治国大才,只懂得风花雪月又狠毒的草包暴君。
这新的皇帝登基为何那么匆忙,还不是心里头有鬼!
这种时候就有人为先太子沉冤昭雪了,一字一句,字字泣血,指着那匆匆登上大宝,和敏贵妃张瑾勾搭成奸,弑父杀兄,牲畜不如!
骂人的臣子自然是被拖下去,赏了板子,板子赏得不算多,可惜下手的侍卫手劲大些,那臣子又是个身子骨不强的文人,硬是当场就一命呜呼,然后被草席一裹丢出了皇城之外。
原本的保皇党还是保持中立的态度,一部分称病不来上朝,原太子一派见流了血,也不着急跑出来撞“心狠手辣”的新帝的枪口。但也没让慕白轻轻松松地就登这个位置,一个个告病的告病,请辞的请辞,反正是铁了心思要让慕白不顺畅。
剩下的便是些聪明人,只观望不作为,他们在等,等着一个人回来。
只有张氏的族人门生,在朝堂是一时风光,该升迁都升迁,要提拔的许多也破格提拔,不过欺男霸女的也一样处置,慕白让苏家的人和他原本不动声色安插的亲信以及那些保皇的臣子一同压制着张家,依仗的同时也压制。
敏贵妃显然对这种情况很不满意,等到某日慕白下了朝就跑过来质问:“陛下如今是什么意思,过河拆桥卸磨杀驴,这朝堂还没稳定呢,就等着拿我们张家开刀,可别忘了,咱们是同一根绳上拴着的蚂蚱。若是张氏壮大不起来,这朝堂上乱了,可不要怪哀家狠心!”
“贵妃娘娘言过了,这张氏里头有真正有本事的族人本王自然是给他们最好的,真要是烂泥扶不上墙,这种时刻娘娘也不该让他们添一笔糊涂账。本王自然会给他们富贵,只是闹出人命,我也不能不管,娘娘你心中也有分寸,本王就不多说。”
“陛下已经登了基,就该知道该改改自称了。哀家这个做太后的也没老糊涂,还望陛下能称哀家一声母后。”
慕白却只是笑了笑,笑得让敏贵妃心里头发虚:“这东宫里死的是不是真的太子娘娘还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