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回酒店再跟你说。”
她们给程庆红订的酒店套房,这会儿离开江家,没了去处,就只有暂住在酒店里。
程庆红还没睡,见她俩过来,意外道:“你们不是要在酒庄住一晚吗?”
江莱说:“这不是怕您一个人无聊嘛,回来陪您。”
程庆红却道:“没关系,反正我明天要去见个朋友。”
“哪个朋友?”
程庆红的眼神有些闪躲:“你不认识,老同学了。”
江莱不再多问,点点头说:“那您早点休息,我和岑谬也睡了。”
“好,好……”
洗漱过后,岑谬搂着江莱,双目含情地送上一吻:“我的好江莱,我好喜欢你……”
江莱则不为所动:“比起六百亿呢?”
岑谬翻身压着江莱,低头亲了下医生:“春宵一刻值千金,六百亿,你说多少晚赚得回来?”
江莱挑眉:“只值千金?”
江莱话锋一转,笑得春风满面:“当然是千金不换。”
听到这话,江莱的嘴角微微上扬起来。岑谬心想,找个温柔的女朋友的好处,是真的很好哄。
岑谬趴在江莱身上,长腿交缠着,倒是没忘记问江莱正事:“所以你爸跟你说了什么呀?”
江莱想了想,道:“岑谬,你说我妈是不是有点反应迟钝?”
岑谬:“啊?”
…………
程庆红起了个大早,特意打扮了一下,已经五十几岁的人,还依稀能见年轻时漂亮的容颜。
江莱也醒了,见程庆红要出门,装作若无其事地问她:“您去哪儿,要我开车送您去吗?”
程庆红推辞道:“不用,我自己打车去就好。”
江莱从冰箱里拿出牛奶,打开喝了一口,然后说:“嗯,那您钱带够了吗?”
“够了,你上次给那么多我哪儿用得完?你就放心吧。”
程庆红提上包,转身匆匆出了门。
她没有注意自己前脚出了门,后脚江莱和岑谬就跟了过去。
程庆红先去了一家花店,买了束花,岑谬认出来,程庆红买的花和她上次买给江莱但没送出手的一样,是向日葵。
买好花后,程庆红站在路边,招手打了辆车。岑谬和江莱则隔着一段距离悄悄跟在那出租车后面。
出租车一路行驶到郊外,停在A市最昂贵的陵园门口。
岑谬说:“咱妈见的同学住这儿?”
江莱并不觉得奇怪,程庆红会来陵园在她意料之中,如果没有猜错的话,程庆红看的不是别人,正是魏茗玉。
下车后,程庆红拐进了陵园,她抱着花,径直来到一处修葺地很豪华的墓地前,把怀里的花放在碑旁边。
墓碑上女人的照片还停留在二十多岁的时候,嘴角沁着一抹淡淡的笑容,眼神温柔,仿佛正在直视着来人。
程庆红蹲在碑前,久久地看着照片,最后忍不住哽咽道:“茗玉,我都老了,你还是这么年轻。”
一阵风起,吹得树和草沙沙作响,却像呜咽似的。
程庆红抹了抹眼睛,继续对照片上的女人说:“阿莱长大了,还带了女朋友来见我……还真是奇怪,看着她这孩子,我总会想起你来。”
说到这里,程庆红从包里拿出一张写着字的纸,放在碑前,想起往事,声音是无尽的温和:“这是我们读书那会儿最喜欢的一首诗,你还记得吧?你小时候抄了一份送我,那张纸我还留着呢。我也没别的可以送你,也把这首诗抄了一份回送给你。”
她把那首诗放在向日葵上,目光重新回到墓碑的照片上,又看了许久,她颤巍巍地伸出手,手指反复抚摸着碑上刻着的玉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程庆红苦涩地笑了笑,觉得自己也是痴了,她缩回手,神色哀恸:“茗玉,我该走了。”
说罢程庆红站起来身,腿蹲得有些麻,身体毕竟大不如前,她揉了揉腿,待站直了,该离开的时候又不舍地多站了一会儿。
然后,或许是觉得她自己人也老了,不该有什么别的顾虑了。程庆红弯下腰,在墓碑的一角轻轻落下一吻,就像当年在病房里魏茗玉偷吻她那次般轻,却极其郑重。
江莱看着这幕,眼里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如果说之前她还想问程庆红对魏茗玉是什么感情,现在她觉得已经不重要了。
不论是爱或者友谊,人走了二十多年,是程庆红心里无法补上的遗憾,程庆红记了魏茗玉二十多年,这份感情早就超过了普通意义上的爱情。
初中读书那会儿,语文老师出过一道作文题目,题目名为羁绊。江莱不理解这个词语,去查了字典,字典上的解释是:束缚,不能脱身。
那时的江莱认为这个羁绊不太像个很好的词。后来她才懂得,这种束缚和不能脱身是心甘情愿的,是人和人之间关系的最终形态,是千丝万缕解不开的关联。
等程庆红离开陵园,江莱和岑谬才来到魏茗玉的墓碑前。她们见了墓碑上的照片也是微愣,难怪江渠会说魏茗玉是月亮一样的人。
虽然只是一张照片,但除了月亮,江莱和岑谬竟然找不出另外的词去形容这个女人的气质。清明而不寡淡,笑起来的样子让人如沐月光。
天上的月亮,本该让人远远望着的,因为羁绊才围着大地转。魏茗玉却是个苦月亮,过早地陨落了。
两人同时想到:好可惜,如果还活着不知道该是个怎么样的人。
江莱注意到那张放在花上的纸条,是程庆红的字迹,用秀气的行楷抄了一首小诗:
“把手伸给我
让我那肩头挡住的世界
不再打扰你
假如爱不是遗忘的话
苦难也不是记忆
记住我的话吧
一切都不会过去
即使只有最后一棵白杨树
象没有铭刻的墓碑
在路的尽头耸立
落叶也会说话
在翻滚中褪色、变白
慢慢地冻结起来
托起我们深深的足迹
当然,谁也不知道明天
明天从另一个早晨开始
那时我们将沉沉睡去”
岑谬还以为这是程庆红写的诗,赞道:“程老师不愧是语文老师,这诗写得真好。”
江莱看文盲似的瞥了眼岑谬:“这是北岛写的……”
岑谬很是受伤:“江医生,你是不是嫌弃我没文化!”
江莱摸摸岑谬的脸:“别瞎想了,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
岑谬挽着江莱的手臂,乐道:“哼,你这闷罐子敢嫌弃我吗,也就我不怕吃苦受罪才愿意追你。”
江莱眉头一扬,反驳道:“我好像没让你追多久吧?”
“那是我魅力大,江医生你抵抗不住我的诱惑,自投罗网。”
脸呢?
怎么忘了岑总监从来是不要脸皮的人。
江莱头大,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魏茗玉要是有岑谬一半脸皮厚,也不知道和程庆红错过了。
第33章
市一医人满为患, 每天如此。
沈俞涵累瘫在椅子上, 觉得自己需要打一针鸡血,不然这实习生涯都快把自己熬得心力交瘁了。
坐旁边的李航拿手肘戳了一下沈俞涵:“小沈……”
沈俞涵抬了抬眼皮看他,有气无力道:“怎么?”
李航极尽谄媚地说:“小沈,拜托你件事儿……你是不是和vip病房那位美女关系很好呀?我对她一见钟情, 想找你要个联系方式。”
沈俞涵差点被口水噎住, 声音不禁提高了几个分贝:“那是个偏瘫,还剃了光头, 李航你是不是该洗洗眼睛了?!”
“头发剃了还能再长么,偏瘫也有几率康复,我相信爱情的力量会使她重新站起来的……你认识她的话就介绍给我呗。”
“不熟, 不认识,没她号码,你找别人去。”
“小沈~”
“撒娇也没有!”
沈俞涵闭上眼睛装死。
见从沈俞涵入手没有用,李航转攻专注于研究论文的江莱:“江医生……”
话没说完, 江莱的手机响了, 屏幕上显示着岑谬的名字, 江莱只瞥了一眼, 然后便放下手头的事出门去接电话。
“……”
全院最不可能谈恋爱的江医生都开始甜蜜初恋了,李航觉得酸, 酸得牙疼, 他年年追女孩子,年年被拒绝,就没哪次成功过, 人家江医生啥都不做,一堆人追着她跑。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能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