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最不切实际的猜测中,也没想过她和夏安远真正的关系竟会是这样。
盛汐颜如释重负,可是眼泪却愈发汹涌,她感觉到他的另一只手落在她的头顶上,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最后一丝理智终于轰然坍塌。
她颤抖着伸出手,抱住他的身子,把脸埋在了他的腰间。
不知哭了多久,她才重新说出完整的话。
“如果不是收到盛教授的短信,我原本想着回来之后就告诉你,我在采访时说的最后一句话,其实只说了一半,我之所以选择进入职业圈,不仅是因为我哥,也是因为你。”
这是她深埋心底的愿望:“我想站在你身边,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变得强大,足够和你相提并论,以后别人说起你最好的搭档,想到的只会是我。”
她低声道:“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已经迟了,你永远不会再原谅我……”
“不迟。”他的声音却忽然传入耳中,让她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可是下一刻,他的话音再度响起,清晰得不似任何幻觉,“我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别哭了。”他又摸了摸她的头顶,“好几个路人都在看我们。”
盛汐颜如梦初醒,平复了一阵,抬起头,才意识到现在是在一个小广场上。
她缓缓放开他,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
忽然间,一阵歌声随风飘散而至。
宁静而祥和,却又不失神圣庄严,她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教堂,突然反应过来,今天是十二月二十四日,一年一度的平安夜。
“走吧,外面太冷了。”慕江辰说着,心里也逐渐冷静下来,“你继续坐在这里,可能会变成卖火柴的小女孩。”
盛汐颜闻言,有些想笑,但盛棠那一巴掌加上雪夜低温,让她现在做任何表情都很勉强,最终,她只得轻轻地点了点头。
“对不起,”她再次说道,“这种天气,我却让你在外面站了这么久。”
说着,她握住了他的手,温热的触感传来,她觉察到自己手上温度太低,又连忙松开,可是却被他飞快地抓住。
“我没事。”他安慰似的笑了笑,“刚才一直被你抱在怀里,一点也不冷。”
她抱得太紧,让他想抽一只手出来摸摸她的头发,都费了不少劲。
盛汐颜想起方才的场景,神色有些窘迫,但却没有挣开,借着他的力量从凳子上站起来,任由他牵着她的手,放进了他的衣服口袋里。
慕江辰在路边叫了一辆出租车,报上了俱乐部所在的住宅区。
他拿出手机,迅速地回了几条消息,旋即轻轻地覆上了盛汐颜的手背。
她却触电般地缩回去,然后飞快地把另一只手递到了他的掌心中。
慕江辰神思一凛,电光石火间,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整整一个晚上,他两次牵着的都是她的左手,她拉住他,以及后来抱他的时候,也是用的左手。
上车的时候他让她先进去,于是他现在坐在了她的右边。
心中涌上不祥的预感,他打开手机的照明功能,不由分说地捉住了她的胳膊。
于是她整个手背、连带手腕那一截的大片淤青,以及血迹早已凝固的擦伤,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暴露在了他的眼前。
车厢里是令人窒息的安静。
盛汐颜带着些许忐忑,低声道:“没事的……”
“师傅,”慕江辰却置若罔闻,兀自对司机道,“麻烦换个方向,去市医院。”
深夜时分,医院里依旧是灯火通明。
慕江辰从一楼窗口取完药,悬着的一颗心终于缓缓落地。盛汐颜的伤看着可怕,但所幸都是皮肉伤,没有造成骨折或其他严重情况。
只是他想起她脸上的指印和嘴角的血迹,还有护士给她手上的伤口消毒上药的时候,她那副苍白的脸色和隐忍的表情,心脏就像是被什么攫住,几近窒息。
盛汐颜安静地站在旁边等待,见他返回,顿时三两步走过来。
她低着头没有说话,只是用左手轻轻地挽住了他的胳膊。
慕江辰平复了一下心绪,忽然扳过她的肩膀,郑重其事道:“我现在有一个办法,可以保证盛教授今后再也不来找你的麻烦,但需要你同意。”
盛汐颜怔了怔,有些难以置信:“怎么可能……”
慕江辰打开手机相册:“这是我刚才拍的,你的这些伤痕,还有病例,都是她家暴你的证据。这几张照片一旦曝光,她绝对会有麻烦。”
“你不用担心别人不会相信,”他又道,“以你在国际钢琴界的名声,加上我妈,还有我那些学术界的家人,只要他们肯为这件事情发声,盛教授八成要吃不了兜着走。”
国外把家暴看得非常严重,这样一来,只怕是盛棠的工作都要不保。
他对上盛汐颜的眼睛:“只要你愿意。”
她迎着他的目光,半晌,缓慢却坚定地点了点头。
见她答应,慕江辰心底里松了一口气,牵起她的左手:“走吧。”
盛汐颜跟着他一路坐上车,听他报了一个陌生的地址,不由得疑惑:“我们这是要去哪里?不回俱乐部吗?”
“很晚了,天也太冷。”慕江辰说道,“我家离这不远,先过去休息一下,明天早上再回去。”
“放心,”他安慰似的捏了捏她的手,“我已经跟老板说过了。而且我爸妈这段时间都在外地工作,家里不会有第三个人。”
盛汐颜闻言,没有再说什么,往他那边凑了凑,轻轻地靠在了他的肩上。
第89章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车子抵达目的地。
盛汐颜跟着慕江辰乘坐电梯上楼,看他拿出钥匙打开门,进屋之后,暖意扑面而来,伴随着的似乎还有一种她久违的、真正属于“家”的气息。
自从五年前和夏安远分别,她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
之前她抽空回了一趟老房子,一切陈设如旧,但却只剩下人去楼空的寥落,看得出来,这些年夏安远一直在雇人打理那边,可他自己却也没有再回去过。
少了曾经共同生活的人,偌大的房子无异于一座冰冷寂寞的坟茔。
此时此刻,她置身于温暖如春的室内,一时竟恍如隔世。
在玄关处脱掉外套换了鞋,慕江辰牵着她穿过客厅,一路来到他的卧室。
虽然他常年住在俱乐部那边,回家次数不多,但这间屋子仍旧被收拾得干净整洁。他掀开床罩,让盛汐颜在床边坐下,然后打开橱柜拿出一条新被子。
“你刚上了药,今晚先不要洗澡了。”他把被子放在床上,转身打开衣柜,“洗漱用具有一次性的,等下我给你拿,至于睡衣……你介意穿我的吗?”
盛汐颜摇摇头,接过了他递来的睡衣。
慕江辰走出卧室,不多时返回,把一套一次性的洗漱用具放进了洗手间。
一切收拾妥当,他看向依旧抱着睡衣坐在床边的盛汐颜,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换衣服这事……你自己行不行?”
盛汐颜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一热,连忙道:“我行。”
她皮肤生得白皙,那抹嫣红看起来格外明显,空气静默了一秒,慕江辰不着痕迹地结束了这个话题:“那我先出去了。”
盛汐颜顿时抬起头:“你去哪里?”
“换衣服。”慕江辰有些好笑,“还是你想让我在这和你一起换?”
盛汐颜收回视线,脸上的潮红还没褪去,似乎又在一瞬间蔓延到了耳朵尖,她有些欲言又止,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有意无意地捏了捏自己的裤子。
慕江辰将一切看在眼底,他心里明白,她陡然经历人生重大变故,短时间内还没能从惊魂未定中走出来,正处在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状态。
而如今,她把他当成了身边唯一的依靠。
心里一软,他的语气不觉变得温和,轻声道:“我就在外面客厅,等你收拾好了我再进来。你慢慢来,小心别碰到伤口,有事随时喊我。”
盛汐颜捏着裤子的手指不觉放松了几分,旋即,她缓缓地点了点头。
慕江辰拿起自己的衣服和洗漱用具走出门外,回身为她合上了门。
盛汐颜折腾了半天才换好睡衣,好在慕江辰考虑到她现在的困难,善解人意地找了一件套头式的上衣,让她免去了单手系扣子这一富有挑战性的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