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沈秋檀现在情绪并不稳定,霍淳儿的话就像刀子一样,一寸一寸的割在她的心上。
如此,沈秋檀竟然真的忘了躲开。
霍淳儿身后跟了身体敦实的个婆子,那是她的奶娘,毕竟年纪大见得多比霍淳儿有成算的,见状她连忙将人拉开:“姑娘,您忘了,要怎么报复她的?”
奶娘看一眼仍旧有些呆滞的沈秋檀,与霍淳儿道:“我瞧着咱们也不用将她自己扒光衣裳丢出去了,不如趁着她现在发怔,咱们将她推到这池子里淹死。保证神不知鬼不觉。就算事后被人发现了,也是她接受不了未婚夫早死,自己寻了短见。”
霍淳儿眼里一亮:“还是奶娘疼我,想出这样的好法子!”
于是两个人合力将沈秋檀挪动了起来。
挪到一半,还差几步沈秋檀整个人就要被推进池中,就在这时,一片叶子从深秋檀眼前擦着她的鼻尖而过,她的双眼随之一动。
她的新生从晓月湖开始,李琋的也是,水是让他们走向新生的希望,而不是终结。她当年已经被人推下水一次,如何还能有第二次?
清醒过来的沈秋檀一把将那奶娘推开。
谁都没想到她会忽然清醒过来,那奶娘被推的一个趔趄,但霍淳儿却从发间抽出一枚簪子,用锋利的尖端对准了沈秋檀的后心。
这一回,她是真的早有准备,那簪子上带着毒,是从她爹那里偷来的,叫什么“忘忧的”,更特意命匠人将尖端磨得锋利了。最开始是用来防身的,如今用来对付沈秋檀,倒也不算埋没。
春日衫薄,只要刺破沈秋檀背上的一点点皮,她都必死无疑。
跌倒的奶娘见霍淳儿在沈秋檀背后拿出了簪子,于是又从正前方想钳制住沈秋檀,实则钳制是假,给霍淳儿制造机会让她刺中才是真。
她奶大的这个姑娘也是被惯坏了,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明知那个姓梁的女人不安好心,却架不住她们姑娘甘愿被人撺掇。
罢了罢了,等解决了眼前这一桩,姑娘肯安心嫁人才是要紧,反正她老婆子也不只这一回给姑娘擦屁股。
奶娘与沈秋檀缠斗在了一起,淬了毒的发簪眼看就要抵上沈秋檀的脊背……
不远处,回到紫云楼不久,就听闻李琋噩耗的萧旸又找了过来。
他觉得自己真是不长记性,明明沈秋檀对他不假辞色,小妹也做出了那等恶事,可他还是控制不住的想来看沈秋檀一眼。
结果就看到这惊险的一幕。
距离不算近,看得清楚却飞奔不及,他立即从腿上取出一柄飞刀,几乎不假思索的就要投了出去,谁知就在这时,会有一支箭先于飞刀没入了霍淳儿的后心。
第二百八十一章 你怎么才回来呀
那是最朴实平常的箭矢,京中的特权子弟去打猎都可能用上的箭矢,箭矢的平常愈发的显得射箭之人的力量,百步穿杨、一箭中的。
夹杂着万钧雷霆之势,却也彰显着焦急。
箭头入肉,簪子掉在了地上,霍淳儿也倒下了。
那奶娘一看霍淳儿死了,张大嘴就要哭嚎,却紧跟着又是一箭,直接射在她的脑门。
四周恢复了安静。
不一会儿,一骑五六匹壮马奔了过来。
沈秋檀回眸,挂满泪痕的双眼如同雨后的菡萏。
来人逆着光,骑在高高的马背上,在树林斑驳的阴翳中,恍若神明。
她明明看不清他的脸,却像是听见了他的心跳,还有自己渐渐强烈的心跳声。
他下马,抱紧了她,将停留在她发顶的黄鹂羽毛拿掉:“我回来了。”
他的话小心翼翼,心里全是后怕,他不敢想象,若是再晚一刻回来,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沈秋檀愣愣的,似乎还不敢相信前一刻被传身死的李琋,此刻就在她的面前。是做梦了么?
“我回来了,秋檀,我回来了。”李琋将沈秋檀按进怀里。
听见他的心跳就在耳边,他的胸口是热的,沈秋檀终于敢相信,她眨眨眼睛,眼泪扑簌扑簌就落了下来,她狠狠捶打李琋,哇哇哭出声来,过了半晌,才哽咽道:“你怎么才回来?”
你知道这些日子,我是怎么挺过来的么?
是啊,我怎么才回来?李琋心里软的一大糊涂,亲了亲沈秋檀脸颊上的泪水:“让你受苦了,我的傻姑娘,以后我们再不分开了,好不好?”
沈秋檀点点头,疲倦的身体趴在他身上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李琋回头,就见身后律斗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好像看到了什么不认识的人,而秦风则好得多,知道别过头去,不看他们。
呵,李琋冷哼一声:“将这两个,仔细处理了。”
霍淳儿,霍准,王恩恕,或许是时候收些利息了。
“是,殿下放心,圣上还不知您回来了,您要不要赶紧整理整理与城门外的大军汇合?”
李琋看看怀里的沈秋檀,不问反答:“秦朗呢?我让他给秋檀做暗卫,做到狗肚子里去了?”
秦风心里一凛,放任沈姑娘处于危险之中,弟弟确实有玩忽职守之嫌,另外一个护卫道:“之前沈姑娘的宅子被人烧了,还有人以沈小公子威胁沈姑娘,所以近来,沈姑娘便让秦朗跟着沈小公子了。”
李琋叹气:“罢了。”
秦风松一口气,律斗连忙道:“殿下放心,您把王妃娘娘交给属下吧。咱们骑马冲进来恐怕就要惹人生疑了,此处不宜久留。”应该趁着有人来之前赶快遁走才是。
李琋不舍的松开沈秋檀,却又转过头来对着密林一角道:“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于是,萧旸从不远处现出身形,未曾出手的匕首已经收了起来,他看着李琋面容平静:“箭术不错。”
李琋点点头,赞同道:“表叔的暗器瞧着也不错。”
“呵。”萧旸冷笑,连病弱模样都不愿意装了么?
“可惜啊,慢了一步。”
萧旸的呼吸倏然一滞,看向李琋的目光变得不善。他明明没有说什么,可心底的隐秘像是被看穿,在李琋的双目之下,他竟然生出一股无所遁形之感,这小子,他知道什么?
是方才出暗器的速度慢了,还是追求沈秋檀的时机慢了?
他冷冷道:“既然要娶她,就不要让她一个人承受风雨。”
“嗤!所以表叔就来挡风遮雨了么?向来眼高于顶对女子不屑一顾的萧世子,竟然能说出这番话来,真叫人吃惊。”李琋冷哼一声:“这些账,我会一笔一笔的清算。萧昭今日敢对秋檀下手,若是还有下次,我保证让她再没有手。”
他人不在京城,却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萧旸一凛,李琋拍了拍马屁股:“告辞。”
……
曲江宴还未结束,李琋的大军就已经进城。
而李琋率领几个近卫直接驱马到了曲江池,登上紫云楼。
亲眼看着身披银白甲胄,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的李琋,众人只觉得方才的传言简直是场笑话。究竟是谁开始传齐王身死的消息的?偏说的有鼻子有眼儿的所有人都还信了。
现在再看,齐王殿下不仅没死,反而越活越好了呢!
众人心思各异,只有何贵妃笑得都快哭了,不是说西南毒瘴之气甚重么?这小畜生怎么还好好的?而鲁王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随行伴驾的霍准呼吸有些急促,裴靖越不动声色。
皇帝见了这样的儿子,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半天只说出一句话来:“像……真像……”
他喃喃自语,不知是说齐王像谁,但群臣已经联想开了。
像谁?
原来齐王病弱,极少现与人前,但如今所见齐王虽然瘦了些,看着却不弱,尤其一双凤眼,不像圣上,也不像已故的平妃周氏,反倒是有些像昌寿大长公主。
而昌寿大长公主是谁,那是一直被说道的最像太祖皇帝的人,特别是那双眼睛。
长眉、凤目,深褐色的眼睛,李家人最典型的外貌特征。
李琋似乎并不在意加诸于他身上的各色眼神,他痛快交出兵符:“父皇,儿臣连日奔波,体力不支,若无他事,想先行回去修整。”
“好,好啊!”皇帝李纬点点头,那兵符就被一个小太监接了过去。
众人的神情又是一变。
齐王交上来的,似乎只是原本的京畿兵一万,西川的呢,剑南的呢?